可就算这事儿再为难,县太爷安排下来的任务也是非做不可的。还好,关键时刻有人帮着出了个主意,让那些养猪户们拿大肥猪做证明。
你说你家养了一头猪,那猪呢?如果大肥猪就待在自家后院里,那自然就是证据充分,啥都别说了,数一数有几头大肥猪就成了。假如是卖给了屠户,那行啊,卖猪的时候肯定不止一个人看到,屠户本身也可以算作是证人,只要人证齐全,也算。或者还有可能是自家杀了吃了,可杀猪啊,那不是杀鸡这般容易的,既是杀猪,绝对有人瞧见了,还有其他人一道儿吃了杀猪饭等等。
总之,想要获得赔偿就要好好配合,弄虚作假不是不行,而是你要承担起曝光之后的责任来。
里长们苦口婆心的劝着村里人,又要夸县太爷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还要拿老朱家举反面例子,你要说谎没啥,有本事就瞒一辈子,万一捅出来了,那很抱歉,就算你家真的养了猪,回头也没得赔了。
在强压之下,多半村人还是说了老实话的,毕竟这年头多数人的心理素质都很差,稍微一吓唬也就吐露实情了。
然而,甭管哪个年代,总归是有几个混子的,就有人一口咬定自家养了三五头猪,猪栏里还真有猪,就是瞧着特别不对劲儿。
“听说了没?南边那桃树村的老李家闯大祸了!”
“知道,他们家那小儿子是个混不吝,从外头买了好些个出栏猪假冒自家养的,结果被那头的里长发觉了,是这事儿吧?”
“对!也不知道他那脑子是咋想的,咱们咋就想不出这种法子来呢?”
单纯的说谎是没用的,你家养没养猪,养了几头猪,除非打从一开始就瞒着,那兴许还有可能成功。可很显然,谁都不会预感到会出事,更不可能提前一年就开始布局。也因此,就算有人编排了谎言,但没过多久就会被揭穿的。
就不说别的,家里人平日都不去山上打猪草,也没种苜蓿草,你说养猪,你家猪吃啥长大的?要是只养了一头非说是两头三头,也行吧,你家里人这么能耐,一个老婆子就能伺候好三头大肥猪?谁不知道朱四郎巡讲上说的养猪法子繁琐得要命?
可这种办法只限于比较了解内情的人,换句话说,要是完全不熟悉的人家,不一定就真的能够察觉到。
就好比,王香芹知道宁氏娘家的大致情况,但要是让她说田氏和牛氏的娘家是怎么一个情况,她就只能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了。
村里人谈论的桃树村老李家,也是那个村子的大户,人丁兴旺,且跟朱家一样,都是族人挨着住的。那家排行最末的小儿子就想出了个法子,去外头买了大肥猪,也不全放自家猪舍里,而是联合其他几家近亲,每家多添一头猪,这不到时候就能每家多获得一份赔偿了?再加上各家都得了实惠,自然愿意互相帮忙编排谎言,这不就成了个天衣无缝的局了吗?
然后……
他们倒了大霉。
是的,这么做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毕竟李氏一族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猪,好几户还养了不止一头。所以,每家每户多出那么一头猪,似乎是完全可行的,加上李家确实有十亩旱地种植了苜蓿草,从大致上来看,这些谎话也是经得起考验的。
可惜,仍然逃不过里长的火眼金睛。
原因很简单,只要是真的根据朱四郎巡讲上说的内容养的猪,就该是精气神很足的,而且体格也会比普通家养猪肥一些。那个差距,就算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可仔细看,还是很明显的。
最惨的是,那家被抓了典型,在里长将此事告知县太爷后,县太爷很快就给了惩罚,李氏一族所有人家都不能得到赔偿。
杀鸡儆猴……
这事儿完结得很快,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全县所有的乡镇村子。要说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真不太可能。
可就算好些人猜到了这是县太爷杀鸡儆猴的手段,又有谁敢当面质疑?民不与官斗,更别提这事儿原就是桃树村李家有错在先。
据说桃树村李家是哭天抢地,始作俑者更是被骂成了臭头,要不是还抱着转圜的希望,只怕那小子能被直接逐出家族。
而自打这事儿传开之后,其他人倒是收敛了很多,也不敢再搞事欺瞒了,纷纷配合得登记损失。
只这般,赶在正月十五元宵节前,各处里长终于将统计完毕的册子上交到了县衙门。
乘机浑水摸鱼的肯定有,这个是没办法杜绝的。不过根据县太爷派人查证,起码这里头九成九是属实的,那就没必要再继续追究了。至于李家那头,直到名单核实完毕,依然没得到宽恕的消息,气得各房又斗成了一团,俨然成了附近村子里的笑话。
与此同时,县衙门也终于派人来到秀水村,跟老朱家交涉。
县太爷已经很清楚猪舍是王香芹在管的,因此负责此事的人,直接来到朱家老屋,要求王香芹依着之前的承诺,提供成年种猪。
王香芹这段时日也没闲着,她还是存了私心的,仗着别人看不到系统数据,又进行了一批筛选。将最好的一批留了下来,而稍差的一批则提供给县衙门。
两者的差距并不是很大,是属于那种质检报告上一目了然的,可单凭肉眼是没办法分清楚的。
县衙门的人也不知道是被瞒过去了,还是不欲将人往死里逼,只要带过来的行家说这些猪都是健康的,他们就愿意接受。
成年公猪和母猪的比例暂定为一比二十,其实这个比例还可以继续降低一些的,可王香芹提供不了那么多母猪,毕竟她的猪舍还是要继续运营下去的。也因此,最终被陆续运走的成年种猪一共有两百一十只,全部都是正当年的种猪。
王香芹心痛到窒息,却又毫无办法。
就在她忙着为猪舍巨大的损失感到无比痛心之时,朱母踉踉跄跄的跑过来问衙役,她家四郎啥时候能回家。
衙役是得了吩咐出来办事的,除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外,对于旁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因此,面对朱母的追问,他们只摇头摆手,表示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