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圆形的角斗场地面上的一砖一瓦尽是浸上血色,恶虎尸体和奴隶惨死的尸体横亘其上,隐隐约约开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这样一幅血肉糜烂的堪称恐怖的画面里,唯独一人白衣黑发,身上竟然连一丝的血点也无,像是误闯罗刹的耶稣,圣洁中透露一丝诡异的味道。
也正到此时,角斗场这一年一度的闹剧也堪堪来到了结局。
“这是老三的奴隶?”雄皇惊讶地看了眼周瓷,虽然隐藏的极好,但周瓷向他点头以示敬意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雄皇眼底的一丝厌恶。
他在厌恶什么?周瓷心里一惊,仍旧把头低着,直到雄皇过了好半晌说“抬起来吧”才低眉顺眼走到一旁。
原著里描绘原著用的词是千娇万宠,所有的人都对他抱着喜爱和宠溺,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自己来到这里之后,雄父和他两个哥哥,对他的态度愈发扑朔迷离。
自己来到这之后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按照常理不应该更加喜欢他可为什么
周瓷还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少年已然在侍卫的引领下来从角斗场顺着几千步的阶梯来到天台,正面对着帷幕里的雄皇,缓缓跪了下来。
只是在跪下的前一秒,他的视线落到金波的手上——
那是他送给周瓷的那支金箔玫瑰。
他不可置信地瞳孔微缩,牙猛地咬紧,遮掩住漆黑如墨,深沉黑暗的情绪。
从角斗场到高台,轻而易举站在比那些所谓的大臣的矮台还要高的地方,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矮台上死了自己奴隶的大臣心底不由咒骂起来,这第一是谁的奴隶不好?偏偏是这个三皇子的奴隶,三皇子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和他们争这个功劳?
“把头抬起来吧。”每年都有魁首,但今年这个竟然是个看来半大的孩子,更是身上纤尘未染,着实让人惊叹,雄皇罕见地起了点兴致。
虽是看到这奴隶黑色的头发时候很是不喜,但处于好奇和惊讶,仍然捏着鼻子想要仔细端详这个奴隶。
七月把头放得低,想起金波手上自己的东西,汩汩无数毁灭的欲|望攥紧他的心脏,他没有动:“罪奴天生黑发黑眸,乃是不祥之兆,不愿冲撞到雄皇陛下。”
一听这奴隶是黑发黑眸,雄皇眉宇间厌恶更甚,他这样一幅看垃圾的样子让周瓷不由得火气从心中升起,心想这个老玩意儿最后被七月斩首示众的样子会不会还是这一幅臭脸。
金波也仍然靠在周瓷的身侧,依旧是原来笑意盈盈的模样,但是含笑之下的眼底却藏了深不可测的几缕寒意。
雄皇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正想随便搪塞这个贱种一些个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好处,异变陡然——
以高台为圆心,从雄皇背后及栏杆四周突然跳出几个一身黑衣的军雌,他们各个人高马大,面容被黑罩捂住只露出数双黑色的眼睛证明他们是最低端的雌虫。
几个黑衣人煞气凛然,显然是带了死志来的,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黑衣人大吼:“该死的雄皇,你个狗东西不把我们雌虫当人看,今天就要拿了你们这些狗屁的皇宫贵族的狗命!!”
高台几个人大骇,转瞬之间这些雌虫已然向着高台的几个贵族冲过来。
雄皇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哆嗦着手头又没有武器,只是抓住座椅旁把手大喊着“来人!”
可那些侍卫哪能那么快就赶上来,雄皇心惊肉跳,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七月怒吼:“贱种!还不来护驾!”
几个黑衣人直直朝雄皇奔去。
这些黑衣雌虫均是虫族首都星最底层整日靠着捡垃圾度日的雌虫,无亲无故,因为一生的非人对待心生的怨恨却是泼天的大,被金波暗中调渡引导做了刺杀雄皇的死侍。
金波眼里闪烁,表面也装出一幅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自然知道这次的行动真的杀死虫皇的几率渺茫,但是杀死虫皇只是个幌子罢了,真正的目的,是要把他们的雌王带走。
只是这些死侍却不知道他们雌王和周瓷的渊源,一些黑衣人看着周瓷一身华服,眼里火光顿冒,剑尖直指虫国传闻中刁蛮跋扈,最喜以虐杀雌虫为乐的三皇子。
周瓷看向近在咫尺的匕首却没有什么畏惧的情绪。
今天是七月离开的日子,他的任务结束了,死掉也无所谓。
可是那人自然不是这么想的。
黑发少年瞳孔一缩,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下一秒,抄起地上一把短剑挡在周瓷面前,“哐啷”一声,那个黑衣人就被这巨大的反作用力击倒,斜歪在一旁。
“滚开。”少年言语低沉,眼里浓郁的黑沉几近溢出来,仍为刚才一幕心惊不止,身上的煞气厉发骇人。
周瓷站在七月身后,看着少年已然坚实的脊背,喉头滚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次的行动,原著上说是通过死侍行动,七月救驾有功,打探进入皇帝的侍卫部,了解了皇宫构造后返回军部筹谋起义。
可现在七月哪里有保护那个雄皇,竟是念着自己的安危来保护了自己
周瓷的心脏狂跳,他无法不为少年为了他所做的一切而感动,但也无法不为接下来的情况而担忧。
少年死死握住手中的刀柄,眼里没有丝毫悔意,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能够得到周瓷,若是那人死了自己活着有什么价值?
如果周瓷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儿,他一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
雄皇看到那贱奴竟是先一步去保护了自己那个狼子野心的三儿子,惊惧愤怒不已,却还是只能连滚带爬的连番逃避,金波看着雌王那边的那一幕眉头紧紧皱起,眼里一动,几步跳到了雄皇面前阻挡死侍的攻击,故意探着肩膀被一个黑衣人穿透,瞬间鲜血侵染了军服。
若是雌王那儿因为雌王妃出了点差错,那就由自己来做打探进入侍卫内部的事情吧
一场闹剧的时间不算久,直到矮台的侍卫们匆忙上台,将不多的几个似死侍消灭殆尽,才算为这场意外行刺划了尾声。
雄皇还在一旁粗|重的喘|息,额头一片虚浮的冷汗,他看着血流汩汩的金波大喊:“还不叫医生过来给金波将军治疗!”
七月仍然担心着周瓷,他拧着眉头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周瓷的身体,确定没有伤了之后又看了看周瓷的神色,似乎不是像以前在虫宫时候那样冷了,眼里也再次出现以前二人没有吵架时候的情谊他这样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心头微动。
恍然间他甚至觉得什么旧部什么兵马什么起义都不重要了,如果周瓷真的不再冷待自己,像以前一样每天能够和他说几句话,亲吻他,和他好好在一起,他就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不再管那些东西。
少年一身煞气还未退散,黑瞳却隐隐微动,他看着周瓷的碧眼,低声道:“周瓷,我”
“啪——”
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把毫无防备的少年打地歪了头,白皙的,连去了角斗场一遭都没有丝毫血迹的脸颊印下一个极为鲜红的透着血印的巴掌印。
雄皇再次回到了座椅上,低沉着脸,目光测测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知礼数,妄自尊大,你有什么资格唤我的名字?”
周瓷瞪大眼睛呵斥道,所有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到,没人在意他发抖的掌心。
“啪——”
又是一个巴掌,再次落到左脸,鲜红的巴掌印更深。
黑发少年的发丝被打乱了,乱糟糟遮掩着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清面孔。
“这一巴掌,打你以下犯上,还不跪下!”
少年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唇角似笑非笑地轻轻勾起,随着“砰”的一声双膝蓦然摔到坚硬的白玉地板上,听上去就感觉极疼。
他真是幼稚极了,真是错得离谱啊
“啪——”再次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知变通,愚钝无知!刚才危险重重,你最该保护的是雄皇陛下,你唯一效忠的也应该是虫皇!而不是自作主张的来凑到本少将身旁!”
全场默不作声。
周瓷骂完,似乎还是因为生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自顾自来到座椅前,单膝跪在雄皇座前:“雄父,家奴不知礼数,让各位皇亲国戚看了笑话,是儿臣教养不周,请雄皇责罚!”
少年刚刚下了角斗场的衣冠整齐已然不再,那三个巴掌打得极重,他的脸颊一片火辣辣的滚烫和疼痛,唇角也有血渍。
但对于他而言,这种程度的伤实在说不上重,似乎连挠痒痒都差了点意思。
更疼的,是心。
这三个巴掌,彻彻底底把他所幻想的周瓷能够回心转意的美梦打醒了。
现在的自己。
不知礼数,妄自尊大,没有资格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