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千代在全家的欢送声中,前往京都。
以往都是千代在家里看着一个个远行的哥哥们,如今轮到他们目送她离开,多少有些不习惯。
几个小时后,千代抵达机场。
她推着行李出来,正打着电话和父母报平安。
一抬眼,就见赤司征十郎站在不远处,似乎是等了很久。
千代一出来,他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行李。
看来是洛山的代表来接她的。
赤司征十郎特意等她挂了电话之后说道:“洛山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临时住宿。”
千代应了声。
有些人急着回家,推着行李横冲直撞,千代微微侧身避开。
肩膀轻轻撞到了身侧的赤司征十郎,她说,“抱歉。”
他毫不在意,看着那人急匆匆奔跑的背影,淡淡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千代说:“你都做了这么大的功夫我能不来吗?”
他笑了,“你知道了?”
她答,“猜出来的。”
“生气吗?”
“不。”
千代背着手走在他的身侧,“反正就算我生气也没有用吧。”
他不温不火地回答:“是的。”
千代被他应得如此干脆而哑口无言,她注视着对方的脸,对方似乎看上去挺愉悦的。
……她来京都,他就这么开心吗?
既然如此,她就当来新的地方散散心好了。
她确实需要清净一段时间,毕竟此时的千叶太乱了。
走出人来人往的机场,赤司征十郎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正安顿着千代的行李,放置在车的后尾箱。
千代瞄了眼,疑惑道,“你的管家那些呢?”
赤司征十郎说,“来洛山,只有我一个人。”
千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果然和帝光时期的他一样,是个和迹部大爷不一样的低调的公子哥。
“那我是住校?”
“不,和我一起住。”
千代皱眉,“和你?”
“校舍紧张。”
“骗人吧。”
“嗯,骗人的。”
“……”
千代被噎住,这样的对话有什么意义?
他稍稍侧头,打趣道,“失望?是惋惜上次和我合宿没能做成什么事吗?”
千代立刻反驳,“怎么可能!”
“待会带你去校舍。”
他打开车门,见一旁的千代没有进车的意思。
赤司征十郎停下,问,“怎么了?”
千代眯了眯眼,望了望不远处。
他顺着千代的视线望向对面,马路对面也停了一辆车。
一辆黑色的车不算新,在车来车往的桥面上并不起眼,大家只当做是来接机的人。
但是车后站着两个人与周围有着强烈的违和感,平头,戴墨镜,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内衬,外面罩着一个黑色西装。
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裸露出来的手臂还有刀疤,浑身散发出与常人不一样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社会大哥。
虽然隔着一道墨镜,但千代知道他们正在盯着她。
她闭了闭眼,然后猛地一睁眼,恶狠狠地重新瞪了过去。
那两位大哥像是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同时又被后面的阶梯给绊了一下,两个人齐刷刷地往后倒,整齐划一地来了一个屁股墩。
千代笑出声。
赤司征十郎自然也见到了对面两位大哥精彩的表演。
他挑眉,问,“你认识?”
千代笑着回答,“算是吧,有过一面之缘。”
之前在码头千代曾经狠狠踹过他们的脸。
因为当时那两人的表情实在是太搞笑了,所以她记忆犹新。
她将手里的包交给赤司征十郎。
“我先过去一下。”
他没有阻止,“我在这等你。”
“知道了。”
……
千代双手插兜,带着一副拽拽的表情,走了过去。
不过她不是往那两个大哥走,而是走至他们身旁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车。
车窗贴了黑膜,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谁。
千代望着远方,用身体挡住,伸出手敲了敲车窗。
这种谨慎的样子,完全像是在进行某种地下交易。
车窗慢慢摇下。
露出一个眉目俊秀的男人。
正是上次她当众修理过的银龙会少当家月川。
他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十分绅士地伸手,示意千代坐进车内。
“借一步说话。”
千代睨了一眼,警戒道,“就这吧。”
他问,“你怕我耍花招?”
千代说,“这可说不准,万一呢。”
她又不是没被他阴过。
月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嘭”得一声关上车门。
两个在外面的手下抬脚想跟上去,月川抬手,让他们不要过来。
他抬脚走在桥的栏杆处,从河面吹来的微风洗去旅人的一身疲惫。
月川平静地望着下面的潺潺流淌的河流,河水澄碧清澈,两岸是又低又宽的石坝。
千代离月川有一步之距,她随口问道,“伤好了?”
月川这才慢慢转过头来,听到千代这么问,他嗤笑一声。
他从口袋里抽出两只手,其中左手伸到千代的面前。
千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伸过来的左手,明显和正常人的手不太一样。
所有手指的指关节扭曲,仿佛是被打碎后又重组接驳回去那样,盯久了不太舒服。
“看清楚了?”
他收回,自己看了半晌,“拜你所赐。”
“想秋后算账?”千代拍了拍之前他捅刀的腹部,“你当时也捅得很深,我也留疤了。”
他说,“那咱们就算扯平了。”
千代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扯平,我怕你?论实力,还是我比你更强一些吧。”
赤手空拳就能把人打成这样。
更何况她还留情了。
她食指轻轻敲了敲栏杆,栏杆中空,发出沉闷的回响。
“……叙旧就不必了,说正事吧。”
既然知道她会来京都,而且还在机场门口等,肯定是有什么事。
假如她不过来,或者装作看不见,对方也肯定会想方设法会打探她的落脚点,与其之后会变得更加麻烦,倒不如早点解决。
发言权在自己手里,搞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事,自己也好应对。
月川听她都这么说了,直奔主题。
他双手交叉,抵在桥的栏杆上,像是拉家常一样用着轻松的语气,声音低沉从容。
“接手银龙会,你有没有兴趣?”
千代没听明白,诧异地扭过头,瞪大了眼睛,“哈?”
她听错了吗,大兄弟你开啥玩笑呢?
月川面色如常,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千代,眼中没有任何一丝的玩笑。
千代觉得匪夷所思,怕不是有诈,“为什么?”
他不是什么银龙会的少当家吗,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把自己的组织推到别人的手里,让别人做老大?
“在外人看来,是不是认为银龙会的总部在东京?”
似乎是厌烦了自己的手,月川握拳收起,挤出耐心地解释,“……其实是在京都,包括以前你闹过的东京事务所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的事他没有做好,辜负了组织的期望。
他能做得少当家,自然也有别人能做。
“银龙会里固执的老东西太多了,也该换换血液了。”
他放下手,把目光投向千代,“我欣赏你的实力,也认同你的思想,想必待在你手下比那些迂腐的老东西手下更轻松吧。”
“我有什么好处?”
“整个银龙会都是你的,这不算好处吗?”
千代翻了个白眼,“真是笑话啊,我凭什么要接这么一个烂摊子,把一堆麻烦揽上身有什么意思。”
千代有恃无恐,对方估计也信了不少江湖上有关于她的传闻,所以才会这么上杆子来给她这个烫手山芋。
千代的无情拒绝,倒让月川有些惊讶,他不可置信。
“这可是全日本的三大组织之一,你一点都不心动?没有想取代它吞并它的想法?”
他看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根据他打探到的情报,金龙会总长应该是想要改写整个日本地下组织的版图,重新划分势力,才好回俄罗斯的帮派进行继承人的竞争吧。
千代耸肩,“没有。”
想了一会,千代补充道,“你乐意你自己上呗。”
月川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与世无争的人,身边的人不都是铆足劲削尖脑袋往上凑吗。
……她就是凭这种态度赢下金龙会总长宝座的么。
他更加坚定要加入金龙会的决心。
千代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我?”
他说,“跟着强者,怎么样都比较有趣。”
她见时间也差不多,对方的来意也搞清楚了,也就没有继续拖下去的必要了。
千代留了一句话,“就算要来拉我入伙,也该要带点诚意啊?”
比如说带钱贿赂她什么的,如今打量他全身,啥都没有,就算他双手奉上自己的裤衩子,她也不要。
她转身,“我先走了。”
月川注视着千代的背影,“明白了。”
反正他也存有这样的心思,既然要合并,就如她所愿。
千代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
几天后,月川收网,他端了自己的银龙会,成功上位银龙会的当家,对外宣称正式投奔金龙会。
知晓一切的千代不由沉默了。
这大哥是哪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