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又看向其他人。这时朱褆说道:“叔父,侄儿以为是武侯事必躬亲。武侯是全才,不论内政外交、用兵打仗都十分厉害,但也正因如此,也因先主托孤之恩深厚,所以武侯事必躬亲,军中二十棍以上之刑罚都要亲自督导。这样一来,虽然自从马谡街亭之败后再无疏漏之处,晋宣宁愿着女衣亦不敢与武侯交战,可武侯因太过忙碌致使身体损耗极重,年仅五十四岁既薨,无法继续辅佐后主;而且身后之事也未能安排妥当,武侯才薨不久北伐将领即内讧,魏延、杨仪先后被杀,蒋琬接任也十分突兀,损害蜀汉国力。所以侄儿以为是武侯事必躬亲。”朱褆这番话对诸葛亮的批评主要集中在了他事必躬亲五十多岁就早死不能继续辅佐后主,以及身后事安排的不妥当导致蜀汉国力削弱,与一般人的视觉不同。不过他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着重批评这两点很正常。
“爹,儿子以为,是街亭之战任用马谡。“文圻说道:“《三国志?马谡传》中写道:先主临薨,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指明马谡不可大用,而且当时马谡素无战绩,蜀汉众将皆不认为应当以马谡为将,但武侯却又派其驻守街亭;二来,一出岐山是蜀汉仅有击败魏国、据有雍凉之时机,却因马谡失街亭而不得不退兵,此后魏国对于防守关中日渐重视,以蜀汉之贫弱,再无机会。所以儿子以为街亭之战任用马谡为武侯最大的失误。”
“叔父,侄儿以为是冤杀常房之子。据《魏氏春秋》所载:常房听说牂牁太守朱褒将有异志,逮捕他的主簿,审问后将其处死。朱褒闻迅大怒,率军杀了常房,并诬其谋反。武侯当时留守成都,听信了朱褒的话,将常房的几个儿子悉数处死,还将常房的四弟流放到偏远的越隽郡。”
“侄儿知晓此事当时的前因后果。当时蜀汉先主刚刚在夷陵战败不足半年,南中诸郡要么公开反叛,要么不听号令,实质仍处于反叛中。蜀汉朝廷也无兵力平叛。这时益州从事常房忽然杀了牂牁太守朱褒的主簿,武侯若是追究牂牁太守朱褒,则他必定会造反。武侯确实只能忍下此事,承认朱褒所做不错。”
“但又何必诛杀常房诸子?既然本来常房就是被冤杀,即使不得不安抚朱褒,也不能杀了常房诸子。常房虽然处死主簿作为有些不妥,毕竟出于对蜀汉忠心,如此冤杀了他的诸子,岂不是会让将士寒心?而且常房是益州人,先主、武侯所重用之大臣大多是先主旧部或荆州人,益州士族本就对蜀汉心存疑虑,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为蜀汉尽忠之人还落得如此处境,益州士族岂不会对蜀汉离心?后来蜀汉在三国中最早覆灭,多半就有益州士族离心之缘故。所以侄儿认为武侯冤杀常房之子是一大失误。”朱裪说道。
允熥微微颔首,但仍然没有发言,只是继续四处看过去。这时其他孩子先后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有文垠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等到辽王世子发言完毕,只剩下文垠一人没有说话,他才说道:“爹,儿子认为,应当是承认孙权为皇帝。魏国太和三年,蜀汉建兴七年,孙权称帝,年号黄龙,派使者出使蜀汉。蜀汉朝堂闻之骇然,有人随即提议讨伐东吴,至少将孙权之使者逐出成都。但武侯却并未这样做。不仅如此,武侯还上表后主,请后主承认东吴孙权为皇帝,两帝并尊。”
“儿子认为此事极为不妥。所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天底下只有一个皇帝,岂能两帝并尊?何况蜀汉自称为两汉正统延续,却做出两帝并尊之事,这样一来,蜀汉完全失去了正统,也不会再有心向两汉之人支持蜀汉,所以儿子认为武侯不应当承认孙权为帝。”
听到文垠的这番话,允熥眼前一亮,但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扫视一遍,见确实每个人都发言过了这才说道:“既然都已经说过了自己的想法,那吾就来点评一番。自然,人无完人,吾所说也未必毫无错误,若是觉得吾所言有不妥当之处,可以指出。”
“文垣所说不错,以关羽之能,面对魏吴两大强敌,手下的兵马也不如吕蒙或曹仁,确实守不住荆州。但父亲以为,当时蜀汉也无更合适之人驻守荆州。首先,荆州士族出身之人不能留。荆州士族本就枝繁叶茂树大根深,若是再以一荆州人驻守,就算名义上荆州仍然属于蜀汉,但先主未必指挥得动;何况他们对蜀汉未必忠心,所以绝对不成。”
“益州人也不成。当时先主刚刚平定益州,又实行比刘焉刘璋父子更为严苛的刑法,蜀中人心不向蜀汉,所以也不能用。这样算来算去,只有先主旧部以及从中原南下寄居荆益之人可以镇守荆州。但这样的人中又有几人比关羽更有才能?武侯要镇守成都管理政事,法正协助先主谋夺汉中,张飞赵云等才能还不如关羽。”
“父亲以为,武侯未必不知关羽不适合镇守荆州,只是也无更好的人选。所以此事不能算作武侯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