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夜晚岂能有军汉入得皇城?”
“小人连续找到了几个目睹之人,都是如此说的,小人不敢有一句妄言。”
“宫城之内,可听得厮杀之声?”
“未曾。”
韩琦站了起来,脚上连鞋都没有穿,脑中不断在推算着,却也不得要领。
“相公,会不会是殿前司有异动?”
韩琦摆着手:“李璋其人,于宫闱之事,他没有这个胆子。”
“那……”
韩琦猜不通透,直接说道:“来人,伺候更衣,老夫亲自去左掖门问上一问。”
“那小人这就去召集府中人手,以保相公周全。”
韩琦弹了弹手,又是皱眉,又是闭目。
不是韩琦不聪明,是他如何也意料不到今夜的事情,这大宋朝一百零三年了,除了太祖太宗的一些流言之外,宫闱里从来就没有过因为争权夺利而起乱事的。
这大宋文人当政的朝代,也有这点好,那就是内部没有真正见血的斗争。而文武并举的时代,亦或者乱世武重文轻的时代,宫闱争夺,那就是刀刀见血,你死我活。
大宋朝,不存在这一说。
所以任凭韩琦如何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甘奇竟然会趁着夜色带兵入皇宫之内去抢东西。
这不是一个文人该有的胆子。
韩琦匆匆穿戴整齐,坐车出门,左右护卫一百多号,簇拥着往左掖门而去。
左掖门,是进出皇宫最重要的宫门,文臣武将,一应公事,皆由此门进出。
待得韩琦到得左掖门,皇城之内的吵杂早已平息,灯火也开始慢慢熄去。
韩琦派人往前去叫门:“那位将军守门啊?韩相公到了。”
宫门之内传来了一个声音:“下官李璋,奉命在此。”
韩琦听得李璋之名,亲自上前问道:“李将军,皇城之内今夜是怎么了?吵杂一片,还听人说是有军汉入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璋顿了片刻,方才答道:“韩相多虑了,无甚事情。”
韩琦眉头大皱,这能没事吗?没事殿前指挥使会亲自在左掖门把守?
“李将军,老夫也听得皇城司的人来报,说宫内乱成一锅粥了,还请李将军如实相告。”
李璋又顿了顿,说道:“韩相公原谅则个,下官不敢乱说宫中之事,天亮就有朝会,到时候韩相公入宫再问官家吧。下官一介指挥使,实在不敢多言。”
听到这句话,韩琦直感觉心惊肉跳,又问一语:“李将军当真说不得只言片语?”
李璋答道:“韩相公恕罪,下官也不知详细,只是听命守在此处。”
“好吧,那老夫就在此处等候天亮入宫朝会吧。”韩琦哪里还睡得着觉?
“韩相公请自便,下官还要巡城。”说完,李璋还真的起了脚步,带着一队铁甲往右掖门而去,也是不想被韩琦逮着问个不停。
心惊肉跳的韩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夜特别长,让韩琦度日如年,不断看向东方,如何也等不到太阳升起。
皇城之内,慈元殿中。
甘奇正在答着皇帝赵曙的话语:“依臣之见,韩琦必须要赶出朝堂,如此陛下方能执掌大局。”
赵曙点着头,又问:“该如何把这老货赶出朝堂?”
“陛下,韩琦拜相已有五年,早已破了先皇在朝之时的规矩,也不知挡了多少人的升迁之路,这就是借口。”甘奇答着,如今他是站在皇帝的角度考虑事情。
对于皇帝来说,要贬谪一个臣子,不用去辛辛苦苦找什么贪赃枉法的证据去弹劾,只需要一个借口。
赵曙点了点头,先未说话,过得片刻,忽然眼中寒光一闪,转头看向甘奇,说道:“当真就把这老货贬出去就作罢了?”
这句话,问得甘奇一愣。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不贬谪出去,难道还要打要杀?
要打要杀?
甘奇明白过来了,皇帝赵曙,对韩琦已然恨之入骨,从虢国公那件事到最近朝堂之事,韩琦早已激怒了赵曙,只是赵曙习惯性压制自己的情绪,之前从未表露过。
但是这大宋朝,真宗之后,杀士大夫这种事情……
不好办。
杀一个退休的首相。
更不好办。
韩琦这个首相,不论是在文官之中,还是在武官之中,都是有一定地位与威严的,仰仗韩琦这棵大树乘凉的人,满朝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