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贺临江都觉得这个想法有点不可理喻,他什么时候也愿意沦落为其他人的替身?
不过如果能陪在她的身边,用时间作为决胜的武器,慢慢令她遗忘过去的事。
他有信心这么做,只要给他时间,娇娇肯定能够忘记那段在国外像是美梦又像是噩梦般的旅途。
但娇娇歇了声音之后,许久,只是平静地告诉他:“贺临江,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他闷闷地答应道:“好。”
故事其实挺简单的,就是……娇娇说:“有一个小女孩,她本来活得自由自在的,但是有一天,她被一个自称是对她好,外界会污染她的人抓住并关了起来。她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对面的那座山头,房子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就像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样,感觉是唾手可得的距离,但是怎么抓,都抓不到。”
“小女孩并没有放弃,她觉得自由是一种可贵的东西,何况她还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一些事。她做了一个预知梦,梦到有一天她逃跑无果,被对方以一种极残忍的手段弄断了腿,因为对方说,这样她就能够永永远远属于他,哪里也去不了,插翅也难逃。”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娇娇稍微顿一顿,听得贺临江的心都揪起几分。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明显说的就是她自己。
他听出来了,因为娇娇曾经和他说过在国外的经历,她讲述过自己曾经被一个男人用以爱之名的形式捆绑在身边。
那个时候,是苏枕义不容辞地救她出来。
但她从来没有提过对方可能会打断她腿的事,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沉浸到曾经逃出生天的喜悦当中,以及遇到苏枕时会发自肺腑地露出欣赏的表情。
“有一天她又跑了,她知道这个机会不可多得,她必须珍惜。”
“所以她跑啊跑啊,在黑夜的树林里,在不知天南地北,随时可能会迷失方向的山野间,不断地跑啊跑啊。”
“可她体质差,她也恨拥有这样的体质,跑几步就要扶着树喘几下,山风灌进她的喉咙里,最后她都要吐了。”
“为了方便逃跑不被人听到消息,那天晚上,她连鞋子也没有穿,脚上都是被树枝刮伤的痕迹。”
“身体也很冷,因为只穿了一条裙子。没有取暖的工具,也没有保暖的方法。”
“甚至有一刻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闪过,觉得这么跑出来,好像太唐突,太不符合自己遇事足够沉稳的性格。”
“饥饿、寒冷、孤独交织在一起,就算跑出去,她没有证件,没有亲人,没有证据,那个男人很厉害,思维缜密,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里经过最完善的计算,最可怕的结果是,她到了警察局,会不会到又被那个男人领回去?”
“但她不敢多想,恐惧是脆弱的源泉,勇敢的跨出去,距离成功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半。”
“其实有时候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失败结果的自己。因为还没打败敌人的时候,先输给了自己。”
“她老是觉得自己很强,但她其实也有恐惧害怕的时候。”
“这个时候,有个小男孩就像是照进生命里的光一样。”
“他突然出现了。”
“他跟在小女孩的身后,追着她跑,跑了很久很久的路。”
“小女孩以为他是抓自己的坏人,她不管不顾地疯了一般的逃,她太害怕了,直到小男孩抓住她的手臂,用怀抱为她的身体取暖,告诉她说,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应该更早一点的到。”
说着说着,娇娇就和第二次在树林里见到苏枕时一样,眼睛一酸,眼泪水止不住的啪嗒啪嗒落下来。
没有人会管她的时候,苏枕管了她。
没有人会帮她的时候,苏枕帮了她。
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心里想要说的话的时候,苏枕听到了她的声音。
就像是生命里突然照进来的光,将埋在心头的层层叠叠的厚重的乌云,用光芒万丈一下驱逐和碾压。
韩娇娇红着眼眶,肩膀因为努力憋着声音一颤颤的,她不习惯在人前哭,因为这代表着示弱,有伤口的时候,她更倾向于独自在角落里舔一下就好。
她把脸故意低下去,埋得极深,不想让贺临江看到她任何脆弱的一面。
她望着脚尖,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这段过往听得他也心碎了,对娇娇来说,曾有一刻,苏枕愿意将生命交付给她,他就像是天人一般的存在,她敬重他、爱慕他、追随着他。
贺临江何曾不是一样?
他从娇娇的眼睛里看到了珍爱的光,那是娇娇只有看到苏枕时才会有的光,也曾幻想过,如果娇娇用这样如春风沉醉般的目光看着自己,那该有多好。
在她情绪失控的这半个小时内,贺临江默默无言的没有再说什么话,后来哭着哭着娇娇有点累,加上刚从医院退烧回来不久,就去房间里睡了一会儿。
贺临江保证不会动她,只是独自在客厅里枯坐了很久。
他反复地看着苏枕的联系电话,却迟迟下不了手拨打这个电话。
到傍晚四五点的时间,娇娇差不多清醒,贺临江也已经平复好心情。
她暂时换上购物袋里的新衣服,头疼脑热也都好得差不多了,跟着贺临江一起回东郊贺家的别墅。
梅姨早就在下午的时间接到贺临江的电话,匆匆忙忙去附近的生鲜超市采买来一大堆贺临江爱吃的菜。
因为贺临江不清楚娇娇到底喜欢吃什么菜,只凭感觉认为她应该很喜欢吃辣,梅姨倒也做了一些,可她今天生病,贺临江特地嘱咐再煮点粥出来。
听说今天娇娇要来,贺逊一早便将工作处理完毕,也让韩雪珍早早将店打烊。
两个人从外面赶回来时,娇娇和贺临江坐在客厅沙发里,两个人离得较远。
电视上放着经典怀旧的动画片《黑猫警长》,正好放到螳螂先生消失的那一集。
没发现两位长辈的悄然出现,韩娇娇认真看着电视,边说:“这一集简直是我小时候的噩梦。”
“哎呀呀,说来也是叔叔的噩梦呢。”正在换鞋的贺逊,突然开口说话。
毕竟小时候的贺临江看着这一集的时候,怕得直往他怀里就躲,晚上吓得更是睡不着觉,说要和爸爸一起睡。
可现在呢?这死小子越大越冷清,都不知道要做爸爸贴心的“小棉袄”了。
当然,小棉袄一般是女孩子来做,贺逊瞄了一眼无话可说的贺临江,转眼去看长得可娇可艳的娇娇,打算在他钦定的未来准儿媳面前,就不拆自己儿子的台了。
直到这一刻,娇娇也看到贺逊,赶紧站起来相迎:“贺叔叔好。”
以及他身后同样慢慢走来的韩雪珍,娇娇说:“姑妈。”
“这都多少天没有瞧见你了,”贺逊年纪虽大,但思想比较热情,为人也活跃,“你也不知道要来看看你贺叔叔,还有你姑妈,叔叔这心里啊,真是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