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杀勿论。”官员露出畏惧的神情:“宗教审判所被托马斯·汤戈马达那个疯子苦行僧把持着,整个国家的审判官也全都疯了。”
“这与意大利有关……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信息搜集,也绝对不要暴露行踪。”尼可罗看了眼老师,示意他先退下去:“写一份综合报告,越快交上来越好。”
官员匆匆点了点头,逃也似的跑掉了。
在那男人走了之后,达芬奇才终于叹了一口气。
“我们先前和上议院达成一致的是,要在这几年里停止任何扩张的计划,尽可能地提升多个领地的繁荣和先进程度。”
尼可罗露出迷惑的神情:“老师,这并不冲突吧——我们只是知道西边有个疯子而已。”
“你觉得他们收购那么多的木头是在做什么?”达芬奇反问道:“就为了建足够多的审判所,以及把那些反叛者统统烧死吗?”
尼可罗愣了一下,嘴唇有些发白:“您难道是认为……”
“你发现了没有,”达芬奇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里透着抗拒和厌恶:“这个女人在做的事情,与海蒂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说海蒂是象征着自由与光明的白色女王,那伊莎贝拉就是堕落到极致的黑暗存在。
她自幼在封闭保守的教义中长大,却能公开抗婚和制造叛乱,最终利用宗教来强化自己对这个国家的控制。
她做的许多事情,与海蒂都是相同又相反的。
虽然都是在统一国家,可一个在引导着开化与共荣,另一个却在施加血色统治,让整个西班牙都陷入一片整齐的死寂。
虽然都是在影响宗教,可一个在取缔着腐朽与落后,另一个则放大极端势力,诱使纵容自己的告解者放大审判所的黑暗。
“你想想,现在美第奇女王正在建造船队——而西班牙也在同一年的年末开始大量的收购木料,这又代表了什么?”
尼可罗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们好不容易统一了米兰罗马还有威尼斯,在进行全面的战后恢复工作,可西边的岛屿上出现这样的存在……而且这个存在还在不断地扩充着武器和势力。
“一旦不信服者尽数被抹杀殆尽,剩下的……就是忠诚度极高的被洗脑者了。”达芬奇加重语气道:“极端势力配上极端信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情已经与宗教没有关系了——宗教只是伊莎贝拉手中的一个符号而已。
而且更糟糕的是,西班牙和法国是邻国,两国的关系现在在变得越来越密切。
他在海蒂道破身世之后,有询问过自己所处的这一段历史原本的走向。
至少在海蒂所处的那个时空里,从1478年开始,有太多的血腥和悲惨发生在了意大利的领土上。
1492年洛伦佐·美第奇死于痛风,随后法国的查理八世带领着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不仅占领了那不勒斯,而且攻打佛罗伦萨直到他们割让比萨。
由于那时的领主懦弱无能,美第奇家族被赶下台,由另一个疯癫的僧侣萨沃纳罗拉上台,他如西班牙的那个疯僧一样推崇着扭曲人性的教条,公开燃起‘虚荣之火’焚烧无数的名作,将‘有伤风化’的雕塑也尽数砸了个粉碎。
波提切利的多幅画作被毁之一炬,而他自己也在战乱中辗转于米兰和法国,最终在法国郁郁而终。
查理八世是一个极有野心的年轻国王。
如果海蒂不曾来到这个时代,他会在二十四岁之际攻打意大利,而且把佛罗伦萨也破坏的一塌糊涂。
可这个人如今和西班牙的那对夫妇狼狈为奸,不仅供给他们足够多的战略资源,未来一旦战争发生,也必然会让出港口和过路权给予西班牙足够的方便……
意大利和这样的政敌接壤并立,要防备的事情恐怕会数不胜数。
“我们需要立刻告诉女王这件事情。”尼可罗摇着头道:“哪怕减缓水渠还有道路的修建,也一定要把某些事情扼杀在摇篮里。”
“我在想另一个问题。”达芬奇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伊莎贝拉已经开始刻意地模仿我们的女王了?”
“您是说?”
“宗教,造船,还有控制港口和商贸……她收敛那么多的木材,恐怕也是想要建出同样规模的舰队,然后开始全球性的贸易。”
“如果用这个思路来考虑问题……”达芬奇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佛罗伦萨的间谍恐怕也不会少。”
“佛罗伦萨学院!”尼可罗下意识道:“她也许会选择直接窃取科技,这是最快的方法!”
达芬奇在此刻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洛伦佐庄园里混入了内应该怎么办。
多亏海蒂想到了保密机构的设置,而且把所有从业人员都跟其他城市进行了封闭式的隔离。
一旦那样极端的疯子掌握了黑火.药和炸.药的用法,遥远的东方帝国所遭遇的所有浩劫,他们也可能会同样经历一次。
“我们需要立刻控制与西班牙、法国的通商往来,同时还要控制出入境方面的事情。”列奥纳多起身道:“女王还在休息,我们先去把方案做出来,然后再去和她谈谈。”
西方在不断失控。
尼可罗立刻站了起来,跟随着他一同往门外走去,准备召集更多的高层官员。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德乔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还差点撞着尼可罗。
“哎?”她揉了揉额头,掏出了一封信函:“女王还在睡觉,这封信先交给您看吧?”
“是哪里的?”列奥纳多接过了信,发觉上面的落款有些陌生。
“来自英国。”德乔慢悠悠道:“他们的大使已经等在了楼下,态度相当不错——而且还带了好几箱礼物。”
“这封信是亨利七世亲笔写作的,听说里面蕴含了与意大利结交示好的热忱与诚恳,用词也相当典雅。”
达芬奇怔了一下,在灯光下调转了信封。
火漆化作那红白相间的都铎玫瑰,在他的眼眸中正泛着隐约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