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秃委委屈屈嗷了一声,说自己也想穿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变成人形,想穿也穿不了。
可能是阿秃在我耳边叭叭叭个不停,我脑子里全是阿秃的小鸭子。等啵啵迈着莲藕一样的小肉腿,扶着墙像我们一摇一摆走过来的样子,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啵啵好像真的是一只小黄鸭。
啵啵要开始学走路了,他学得很快,走了几分钟就不用扶墙了。阿秃一直围着啵啵转,啵啵走一遍的功夫,阿秃撒开脚丫子可以跑四遍。
我和我的爱人站在道路的两头,一前一后看着啵啵走路。我蹲在啵啵的身前,看着啵啵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不知不觉,啵啵竟然已经这么大了,会自己走路了。
明明好像昨天啵啵还是一颗蛋,可以被我捧着掌心的宝贝蛋,现在他就这么大了,身高到我爱人的膝盖,会走路,会说话,会笑还会唱歌。
他是怎么从那么一点大,忽然就长到现在的样子?我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有牙齿,现在笑起来时,能露出白白的糯米牙。
我张开双臂迎接他,啵啵就加快了步伐,小碎步地扑进我的怀里。和小炮弹一样的阿秃不同,啵啵在怀里很安分,他伸出手好奇地摸了摸我的下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在背后。
“粑粑的脸上长了小草,刺刺的。”啵啵这样评价我的胡茬。
我的爱人说过他们家乡的一句话,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的胡子就是这样,今天用剃须刀刮了,过几天有长起来了。就好像那些经历过寒冬的草木,它们来年春天又会长出了。
啵啵和阿秃生在春天,他们经历过夏天,马上就要迎来秋天了。阿秃的课本上有一篇课文,讲的就是小熊经历一年四季的变化。
啵啵和阿秃只经历过夏天,一个爱春天,一个爱夏天。
啵啵喜欢春天。
我们屋子的窗户有些不同,墙上有一扇和落地窗相似的长方形窗户,长方形窗户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圆窗。
窗外有一株高大的紫树,紫树的叶子是紫色的,春日熹微的阳光落进层层叠叠的紫树叶,穿过蓝色的玻璃窗,变成一个一个细小的光斑洒落在地板上。
啵啵的水床离窗户的位置很近,他伸出手想要去接光斑,两只白白软软的小手摊开,回头看我们时,弯弯的眼睛也有小光点。
我想起了我的爱人唱过的一首歌,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
有一天啵啵发现小圆窗多了一个新住户,有燕子在那里搭了个小窝。后来我们问幼崽们最喜欢什么季节时,啵啵就说他喜欢春天,他说着还唱了起来: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一边唱,一边微微摇头晃脑。窗外的燕子好像听懂了啵啵的话,啾啾地应和起来。
阿秃则举起小爪子,说自己喜欢夏天。夏天很热,我的爱人就给阿秃摘了荷叶做小伞。
有一回我们全家出去爬山,山里有一条小溪,走过那天小溪时,蛙叫声此起彼伏。阿秃第一次听蛙叫觉得可新奇了,蹲在溪边不肯走,非要看看是什么动物发出了这种叫声。
然而那些蛙和石头溪水的颜色像极了,阿秃到最后还是没发现大嗓门的小动物在哪里。
夏天好像就是这么吵闹。走在树下,铺天盖地的蝉鸣声倾泻而出,像一场滂沱大雨。幸好紫树林没有多少蝉,不然晚上我们可能会被吵得睡不着觉,当然阿秃一定睡得着,这个小崽子的睡眠质量可好了,有一个晚上打雷,啵啵被吓醒,需要和我们手拉手。
阿秃吧唧了一下嘴,翻个身继续睡觉。
我问阿秃为什么喜欢夏天,阿秃说因为夏天可以吃奶糕。阿秃很喜欢雪糕,可是冰的吃多了又会闹肚子,所以我的爱人不准阿秃多吃,一天最多一根。
阿秃馋得受不了,有一次就把奶瓶放冰箱里速冻了,半夜偷偷摸摸爬起来准备去吃他的小奶糕。
他那么怕黑的一个小崽子,为了吃奶糕倒是豁出去了,打开了儿童光脑的手电筒模式,蹑手蹑脚离开房间。
我以为阿秃半夜去上厕所,还想着他这次怎么没有叫我。是的,阿秃这个臭小子,有些时候晚上想要嘘嘘了,又怕黑,又不怕开灯亮醒大家,他就专门把我一个人叫醒。
他是怎么叫我的呢?
爬上我的肚子,一屁股坐到我的脖子上,用爪子啪啪啪踩我的脸。
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踩我脸的人。
虽然不是每天晚上都被叫醒,可是一周来一次这个频率也让我有些受不了。我问阿秃,他能不能学会自己半夜上厕所。阿秃就抱着我的手,委屈地说,粑粑,可是我怕怕。
那天他起床一个人溜出去了,很久没回来,我担心他是不是掉坑里了,起床去找他。卫生间没找到,正着急地想阿秃是不是顺着马桶的洞掉下去了。
可是我想想阿秃现在也这么大个了,一般的马桶洞还真冲不掉这么大的阿秃。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厨房隐隐约约传来的咚咚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又火急火燎地冲下去,看见阿秃在砸奶瓶。
奶瓶里的奶确实冻成奶冰了,这个冰却能看不能吃,聪明的阿秃一拍小脑袋瓜,就决定把奶瓶给砸了。
我差点要被气笑,现实是我的确笑出了声。听到黑夜中诡异的笑声,正在开心砸奶瓶的阿秃吓到哆嗦,他僵硬地抬头看到了我,阿秃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全身毛都炸起。
反应过来后他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然后被我一把抓住,狠狠打了屁股。
我确实很久没有打过他了。
我不仅打了他的屁股,还断了他一个星期的雪糕。在那个星期雪糕,阿秃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吃,我还特地在一天之内当着阿秃的面吃了三根雪糕。
馋不死他。
阿秃吃不到雪糕,满脑子装得就都是雪糕。他还抬起头看天,对我说,粑粑,天上会下雪糕雨吗?
我说不会。
阿秃就问,可是冬天不是会下雪吗?雪不就是雪糕吗?
我告诉他,雪不干净,还没味道,吃了比雪糕更闹肚子。阿秃在我怀里嘿咻嘿咻地笑,他说,粑粑,你小的时候是不是吃过雪呀,不然又怎么知道雪吃了没味道还会闹肚子?
我小的时候?
我小的时候连一年四季都见不到,又怎么会见过雪。
阿秃总是会问我,冬天全世界真的会变成一片白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