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桐姑姑坐在火边,拿起婉莹没捅完的莲心,打开了话匣子:“将军自从住了咱们西北所,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太后喜欢养画眉,这孩子每天去后花园里给画眉找虫子。康太妃夏日里嫌知了吵闹,这孩子自己不歇中觉,顶着大日头一棵树一棵树地抓知了。那时候咱们荣寿宫里没有水井,吃的水都是水车送过来的。你不晓得那时候,一听见水车轱辘声,皇上站在一边指挥,荣亲王和贺将军两人争着抢着抬水,咱们九爷那么小一点,看着哥哥们做事,也跟在屁股后面照学。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再后来,荣亲王开府,贺将军也跟着出去了。”
婉莹心里正生着贺佑安的气,听到碧桐姑姑这么说,口无遮拦地开口道:“捉虫子是他觉得好玩儿,逮知了必定也是有趣的,至于抬水,肯定是效仿皇上和荣亲王。”
碧桐姑姑一听,就知道婉莹心中对贺佑安有所不满,也不打听,反正细水长流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放下了贺佑安的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婉莹一起捅莲子。
晚饭的时候,碧桐姑姑,掀开帘子往外瞅了一眼,说:“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雪可真多,下也下不完似的。”
“昨儿的雪,像是没下透,今儿再下一场,说不定明儿天就晴了。”
“这大雪压山,不知道得冻死多少人啊。”
“姑姑,怎么忽然作此伤感之语。”
“嗨,今年春旱秋涝,入冬又一直下雪,许多家里怕是早就忍饥挨饿了!”
婉莹此时还未尝到人间的疾苦,春旱秋涝在她眼里仅仅只是:没了好雨知时节的意境,多了秋雨绵绵的愁思。至于忍饥挨饿,大约也想自己刚进宫那天一样大差不差,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现在最烦恼的是贺佑安,恨不得把明日的十二个时辰变成一个时辰,早早地到了后天,他一走,自己好松一口气。
“姑娘早点安置吧,今晚若是下雪,明儿一早咱们去御花园收些雪水可好?”
一听收雪水,婉莹来了兴致,连忙点头答应。可是这雪仿佛跟婉莹作对一样,婉莹苦苦等了一夜,也没落下来,第二天仍是阴沉沉的。
碧桐姑姑侍奉完太妃的早课,来婉莹屋里说:“今儿定是要下,咱们明儿一早去采雪。”
婉莹心中欢喜,整整一下午捅了满满一小盒莲子,看着天不黑,又夹了半碗核桃。时不时地撩开帘子看看外面是否下雪,也顺便打探一下,那个讨厌鬼会不会再过来骚扰自己。
想必今天肯定把他忙死了,整整一天不见踪影,正当婉莹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小林子忽然在外面叫门,“婉莹姐姐,我是小林子。”
说完顶着帘子进了屋里,手里搬着一盆蓝色小花,婉莹不说话,也不让放下。
小林子自己走到狐尾百合前面,挤出来一点地方,仔细一瞧,狐尾百合上花枝上有剪刀剪过的痕迹。宫里如今也有用百合插瓶,也没多想,笑呵呵地说:“婉莹姐姐,今日这花叫勿忘我,是贺将军特意嘱咐小林子送过来的。将军说自己今日实在走不开,就让这花儿代自己跟姑娘告别。”
婉莹听到贺佑安今日不会过来,以后好长时间也不会再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小林子冻得双脸紫红,抓了一把新剥的核桃,说:“吃几个核桃,烤烤火暖暖身子再走吧!”
小林子凑到火边,捏住一个核桃送进嘴里,炙热的炉火像一坛烈酒,慢慢地把小林子全身浸醉,小林子也跟喝醉了一般,开始心神荡漾,掏心掏肺地说胡话:“不是小林子说婉莹姐姐,打听贺将军婚嫁的门户多了去了。姐姐也是太古怪了些,错过了这样的好姻缘,姐姐将来跺脚都来不及。”
婉莹想到明天不用再见贺佑安,也不与小林子争辩,由着小林子说:“小林子整日伺候在太后身边再清楚不过了,那起子命妇们,说是给太后请安,一开口,不是荣亲王就是贺将军。连小林子耳朵里都磨出茧子了。”
“哦,是吗?有这样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