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房玄龄也羞愧难当,虽然他不觉的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处,但毕竟事儿赶事儿,到了这一步,他也难辞其咎。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必然的结果。从前‘房谋杜断’,大事都是杜如晦来决断。就是因为,房玄龄没有主心骨。这次李世民临走的时候,把李牧调回来做尚书令,就是想让李牧来当‘杜如晦’,为国家大事做决断。谁能想到,此时西突厥进犯,李牧不得不领军出征,朝中没了一个决断的人,房玄龄这才接连几次判断失误。
至于魏征,他能匡扶人的过失,却也不是能断之人。而且涉及李牧,李牧是他的女婿,他本就有偏帮的嫌疑,说话也没有底气。
“本宫一介女流,国家危亡之际,实在是承担不起这份责任……”长孙皇后思虑良久,道:“此时此刻,当迎太上皇回朝主事……”
长孙皇后的话刚出,房玄龄便骇然变色,断然打断道:“不可!”
开什么玩笑,当初天策府一脉造反才有了今天的贞观朝,如今要还回去,岂不是复辟?别人不知道,房玄龄可是清楚的很,当年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一系其实没有绝对的优势。这天下毕竟是李渊打下来的,他是开国的君主,若论民心所向,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比不了他。如果李渊决心要惩治李世民,只需号令勤王,李世民必败无疑。就算他杀了李渊,他的皇帝也做不成。
而李渊最终决定传位,实在是因为,自己有能耐的儿子一共就三个,已经死了俩,不得不传。当年之事不远,效忠李渊的人都还没死,李世民这次出征,把当年秦王府的班底都带走了,如果此时李渊复辟了,远在辽东的李世民能不能回来可就两说了。
李大亮是个老实人,这种敏感的话题他从来都是不参与的。魏征却已经洞悉了房玄龄的心思,他本来就不是李世民的嫡系,李建成死了之后,他还当官,主要是为了挑毛病,为百姓做点事而已。
此时此刻,迎回李渊确实是最佳选择。靠李渊的老脸,肯定能发动起来,李世民登基之后,遣散归乡的那数万武德年间的老兵。有这些老兵在,仗着长安城的坚固,守住肯定是没问题。
为了长安城的百万百姓,魏征当然要说话,他把这段时间一来,因为房玄龄构陷李牧而蓄力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房玄龄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怼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颤声道:“不行就是不行,反正,反正就是不行……”
长孙皇后看着俩人吵架,气息越发散乱,苍白的脸上,忽然升起一股异常的血色,啊地惨叫了一声,直挺挺向后晕倒。
立政殿内登时一片混乱,人仰马翻,又是叫太医,又是叫宫女的,好一阵折腾,总算是把人给救醒了。
“皇后!”魏征和房玄龄对长孙皇后,素来都是敬重的,见因为自己吵架,害得皇后晕厥,都自责不已。二人跪在地上,道:“臣等有罪,请皇后治罪。”
“二位都是国家的柱石,各抒己见,何罪之有。”长孙皇后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她安抚了一下,看向房玄龄,道:“房相担忧的事情,本宫心里清楚,也深思熟虑过了。但是如今情势危急,难道要因为这点顾虑,就置长安城百万的百姓安危于不顾吗?我相信,就算是二郎在此,也会做一样的选择的。”
房玄龄见长孙皇后称呼李世民二郎,心中微动,当年李世民还没做秦王的时候,同袍泽们在一起,也是这般称呼。长孙皇后当时还很年轻,带着妇孺们为将士做饭,也是辛苦过的。
往事历历在目,房玄龄不禁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陛下啊……”
长孙皇后看向魏征,道:“劳烦魏公一趟,去请太上皇临朝。”她咳嗽了一声,道:“本宫应该去的,可是……”
魏征连忙道:“皇后安心休养,臣这就去请。”
房玄龄还想再说什么,长孙皇后已经闭上了眼睛,见人已经这样了,什么话也都只能憋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