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房遗爱如此,城管大队的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齐刷刷跪在房遗爱身后,个个叩首高呼:“臣等不知殿下身份,冒犯之处,请殿下恕罪!”
见平日里嬉笑玩闹的同僚,忽然变成了这副恭敬的样子,李承乾的眼眸之中掠过一抹哀伤,但旋即便散去了,这一刻他不再是陇西李鱼,又变回了大唐的太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内心的酸楚,只有他自己心里明了。
“你们都起来吧,不知者不怪。”
“臣等惶恐。”
李承乾有些急了,道:“都说了不知者不怪,开始的时候,我做的就是不足,挨罚受过也是应当,你们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请罪?”见房遗爱等人还不起来,李承乾急道:“你们再不起来,那我也跪下了。”
谁敢让太子跪下,房遗爱等人都大呼道:“臣等惶恐之至!”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啊!”
见两边僵持了起来,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李牧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都差不多得了,太子体察民情,乃是陛下的安排,尔等若是知晓了,便是违背了陛下的心意。如今体察期已满,你们也算是立了一个小功。陛下有旨意,城管大队所有人等,均提拔一级。城管大队自锦衣卫独立出去,成立城管局,大队长房遗爱升任城管局局长,其他人等依次晋升,旨意不日便到,如此,可安心了?”
没有惩罚,还有赏赐和晋升?房遗爱等人到底都是少年心性,城府没有那么深,仔细地瞧了眼李牧和李承乾的神情,觉得不似反话,便也就信了,纷纷起身归座。
李承乾的身份袒露,自然不适合坐在下首,他也不会让李牧让出主位,便跟李泰坐在了一处。
李泰归长安不久,李承乾又不怎么在宫中,阴错阳差之下,两兄弟竟然没碰到面。方才看到李泰的时候,李承乾还当是哪家的子弟跟在李牧身边,直到听李泰说话,才认出是自己的弟弟。如今坐在了一桌,再仔细看看,仍觉得不可思议。数个月不见,自己的这个弟弟,竟然像是瘦没了一个人似的,李承乾伸手拉了拉李泰的胳膊,除了摸起来皮肤有些松弛之外,并无其他的异样,不禁啧啧称奇。
“恩师说了,这松弛的皮啊,锻炼一下能紧致回去,没事儿的。倒是皇兄,越发的黝黑了。”
“整日在外头风吹日晒,倒想不黑,也没办法啊!”
兄弟俩已有快一年不见,又经历了很多不同的境遇,显得多少有些生分了。不过骨肉亲情仍在,简单聊过几句之后,这生分便也就不见了。
关于李泰的事情,李承乾的东宫都有邸报,改封魏王,允立文学馆的事情,李承乾都知晓。东宫的署官们曾拟了一道奏折,想让李承乾上奏给李世民,表达对李泰改封和文学馆等事的不满,但最终李承乾没有那么做。他的心思,并不在文道之上,而且,大唐是以武立国,在李承乾的心中,他也不想做一个守成的皇帝,他要学自己的爷爷和父亲,成为一个为大唐开疆拓土,载入史册的帝王。
……
李牧是被抬进宫的,刚好李承乾也回东宫,李牧又酒醉不能理事,所以高公公就把他安置在了东宫,回到李世民处复命了。
李承乾还没大婚,平素里也是一个人住,生活起居方面,倒是没有什么讲究,而且他才多大,对男女之事,虽然有人教过了,他也没什么想法,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睡的。身边的宫女也不多,且都是长孙皇后亲自安排的人,倒也没出过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儿。
李承乾对李牧,一直有一种介乎于师和兄的感情。但他又不像是李泰,从心里尊李牧为师。他佩服是佩服,学也是跟着学,但却不愿意一口一个恩师那么叫。归根结底,也是大唐太子,骨子里有傲气在。相对更多的,是一种类似兄长的感觉,他看着李牧就像是弟弟看哥哥,他愿意跟着李牧的脚步走,虽然他也明白,这种感觉不应出现在大唐储君的身上。
在李靖灭突厥之前,突厥一直是大唐最大的心腹之患。李承乾也把突厥,视为自己的最大敌人。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可百战而不怠。李承乾做得也是彻底,他把自己的寝宫改造成了突厥人的样式,宫殿之中,摆放着一个帐篷,他自己就住在帐篷里。周围的装饰,也不是什么古玩字画,而是兽皮弓箭,虽然这些强弓硬弩他一个也拉不开,但摆在那儿,他便觉得开心,畅想着自己有朝一日策马征战,搭弓射箭,百步穿杨的情景。
李承乾让宫人把李牧抬过来,就安置在了他的帐篷里。而他,则在帐篷外面的榻上躺了下来,看着墙上的刀枪剑戟,听着李牧的呼噜,脑海中晃过很多画面。
东宫有一位太子左庶子叫于志宁,乃是李世民派来帮助李承乾打理东宫的,被视为是东宫的班底之一。这位左庶子也很尽责,凡事都帮忙考量。但李承乾却不喜欢他,倒也不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作为东宫的署官,他的言行并没有任何问题。李承乾不喜欢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做事的出发点,永远是太子,而不是李承乾。他总挂在嘴边的是,太子应当如何。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