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站在太极殿的门口,看着李牧离去的背影,注视了良久,才转身进了殿。
他坐回案后,表情变得逐渐阴郁。高公公端了一盏热茶过来,轻轻地放在了桌上,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束手站在旁边。
茶冒着热气,渐渐转凉,热气也没有了,彻底凉掉了。李世民忽然苦笑一声,道:“高干,朕竟然惧怕一个孩子,岂不可笑么?”
高公公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说道:“陛下,老奴倒是觉得,逐鹿侯没有对陛下不利的心思。”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朕自是知道,李牧此时没有对朕不利的心思。但人是会变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再过五年,再过十年又如何?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做皇帝的心思,可朕到了二十七岁,不也是——”
高公公急忙道:“陛下,这怎么能一样,陛下想做皇帝,是因为陛下有信心做一个比隐太子更好的皇帝,隐太子无道,他自然是比不过陛下的。”
李世民又苦笑,他抬头看向高干,道:“你觉得李牧和朕相比,又如何呢?”
“这……”高公公愣神一下,赶忙道:“自然是陛下更胜一筹!李牧跟陛下没法比!”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不用恭维朕,也不必自欺欺人。今日朝议你不是也听见了?李牧主张的新政,试问古今贤才,有一人可比么?朕自问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但李牧就能想得到。他不但想到,还能做到。周旋于勋贵,门阀,士族之间,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魏征何等人物,雄辩滔滔,无人可及,但在李牧面前,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朕自问,做不到!”
“陛下……”
“所以朕惧怕他呀!”李世民竟笑了,高公公分辨不出这是欣慰的笑,还是自嘲的笑,更加不敢接话了。
“朕爱惜他的人才,但又苦于无法赏赐他的功劳。幸亏李牧尚幼,心性不定,还有点恃才傲物,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否则朕真的会寝食难安了,若是有朝一日,李牧站在了朕的对立面,朕真的不知道,会不会是他的对手。”
高公公真的震惊了,道:“陛下,这也太过于夸大了吧。李牧就算再有才,他也是您的臣子,如何能与您比肩呢?”
李世民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道:“也许,他真是天上的谪仙下凡吧!罢了,不提了,至少现在,他是朕的好臣子。他的主张,也是为了朕,为了大唐,朕不是不能容人的昏君,朕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把这件事做下来的!”
“陛下英明——”
李世民笑道:“不必吹捧朕了,朕也是俗人,否则也不会在山谷驻扎一营兵马了、”顿了一下,李世民道:“高干,你去探听一下,朕在山谷驻军,李牧到底是怎个想法,他、他要是不高兴了,你报给朕知。”
“诺。”
……
李世民派来一营兵马的意思,李牧心知肚明,但他没有反感的意思,反而觉得安心。这说明李世民没有对付他的意思,若是鸟尽弓藏,李世民就不是这样的反应了。做皇帝的人,对臣子要是百分百的信任,他也做不了皇帝。为啥皇帝叫寡人呢?寡人的意思就是,他永远只是孤身一人,任何人他都不能尽信。无论是妃嫔,臣子,还是儿女,都不一定跟他是一条心。
这就像是职场,老板的立场,员工永远不会理解,员工的立场,老板也不会明白。
大家都做好自己的事情,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李牧觉得这样挺好的。
骑着马从宫门出来,守卫宫门的禁军看到是李牧,都赶紧让开。在皇城敢‘纵马疾驰’的人,唯有逐鹿侯一个。其他有此殊荣的,都不会这样做。毕竟这是一个‘殊荣’,算是皇帝给你的脸。大部分的人,都是有这个权力,但却不使用这个权力,老老实实地走路,就李牧是个实在的,每一回都是纵马狂奔,让人看着又眼热又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