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也舍不得,只是如今的形势,陛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李世民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长孙皇后也退了下去,君臣相见之时,皇后在旁不合礼数。换做别人自然不会挑这个小毛病,但是魏征……只要是能挑毛病的地方,他就不会放过。
过了一会儿,殿外响起脚步声,高公公引着魏征进殿。魏征看到地上的瓷器碎片,抬头看了眼李世民,没有行礼,而是很干脆利索地跪在了地上。
“魏征,你可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今日你如此逼朕,可曾想过后果么?”
魏征看着李世民恶狠狠的眼神,凌然不惧,道:“陛下,臣不知天子一怒,臣只知,圣明之君,仁德为上,民有冤情,陛下身为天子,不可视若无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非对错,也唯有民意方能作数。”
“呵!”李世民冷笑一声,道:“少跟朕说这些大道理,什么民意,何来民意?卢浮宫和郑经这两个老贼在朕登基的时候,就对朕大不敬,辱骂于朕。朕没有惩治他们,还邀请他们入朝为官,但是他们!一点也不领朕的情,拒绝了朕!让朕颜面扫地!他们在长安置私塾,收门徒,宣讲所谓经义,你当朕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算什么民!你跟朕说这些话,难道把朕当成了三岁稚童了么!”
魏征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的问题,抬起头看着李世民,反问道:“陛下若真不当他们的话是民意,为何当年不直接杀了他们?”
“魏征,你!”
魏征笑了,道:“陛下,今时今日,臣知道,在陛下心中,臣已与乱臣贼子无异。但臣还是要说几句话,请陛下冷静思之。”
“古今之帝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谓‘助’者,是民,还是士?”
“逐鹿侯以民为‘民’,臣不能说他错,只是太过于天真了些。天下自古以来便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陛下熟读经史,应该明白。前隋文帝一统天下,休养生息,民富国强,盛世景象也。到了前隋炀帝登基时,国力更甚。可是炀帝横征暴敛,数下江南,二征高句丽,惹得天下民怨沸腾。此时造反的人,是民么?非也,是士族,是门阀!”
“陛下,您若想天下安定,必要得到士族与门阀的鼎力支持。而民,自古以来便是依附门阀士族而活的,休养生息,也得由上及下,陛下欲越过门阀而得民心民意,如何能够成功?臣也知道,收回矿藏可以充盈国库,但若因此而使得门阀士族背心离德,孰轻孰重,陛下当思之!”
说罢,魏征叩首,起身再道:“逐鹿侯言臣之过,臣无言以对。但臣扪心自问,臣虽历任七主,皆尽心尽力,问心无愧。逐鹿侯献家产于工部,臣没有他会赚钱,但臣也是身无余财,两袖清风,陛下留臣在朝堂,难道不是为了安抚山东士族么?这是臣的职责,臣今日所做的事情,也是在履行这个职责。”
“臣知陛下欲杀臣而后快,今日事过,臣当告老,随后自裁以谢陛下,不辱陛下名声。但是今日之事,恕臣不能退,若臣退了,陛下会铸成大错,大唐也将因此分崩离析,臣不愿再见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臣常说死谏,陛下不信,但今日,臣死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