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时候开始,盈袖清清楚楚地知道,百鬼门头顶的天变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百鬼门不同于制度严苛又牵扯深沉的暗羽,门中人多为五湖四海聚集而来的异类,大部分性格乖张,不遵命不听调是常有的事情,自初代门主以来,都以镇压为主,但这一切都堵不如疏。
长久的压抑使得百鬼门已经开始腐朽,若继续放任这些隐患滋生,最终必定自取灭亡。
这些铁血手段的背后自然少不了老门主沈无端的支持,但那位站在风口浪尖冷笑对刀锋的新任楚门主,更让盈袖在意。
可惜她常年坐镇明烛赌坊,楚惜微又行踪成谜,两人到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
楚惜微比她预料之中更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玉簪束发,披散下来的部分像倾倒的墨砚。他脸色有些苍白,细眉杏眼,好看得暗含了一分妖气,却不见阴柔,而是增出咄咄逼人的凌厉感。
男子慢吞吞地开了口:“姑娘大费周章请楚某过来,就为了开开眼吗?”
他一身深蓝暗纹轻袍,右手戴了只成色喜人的翠玉扳指,摩挲白瓷酒杯时发出轻响,就像拨了瑶琴上一根弦,不缓也不急。然而这一下应和着他的说话声,落在盈袖耳朵里就像刀刃破风,生出撕裂锐响,叫她立时收敛了目光,沉下心来。
她勾起红唇:“奴家与楚门主神交已久,难得此番相见,一时贪看了。”
美人如玉笑靥如花,然而男子唇角一翘,并不给她面子:“你大可以多看几眼,把要说的话都不用嘴,至于我能不能如你的愿就另当别论。”
盈袖只手掩口,目光流连:“楚门主好生不解风情。”
男子放下酒杯:“风情是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而你我之间需要这种东西吗?”
真是个让人不痛快的男人。
盈袖垂下眼睑,寥寥三两句交谈,她便晓得眼前是个冷硬又犀利的男人,这种人不说不近人情,也像块石头一样难啃。
不过这样的男人越是如此,该越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眼下却连逢场作戏的工夫都吝啬,只能说明对方已经对自己的来意有所洞悉,也因一些事情心急如焚。
盈袖这厢心中盘算,转眼间已经把楚惜微的个性摸了个三五成,只是她算漏了一点——
来者是叶浮生,而非楚惜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