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铃铛声一响,一直没什么精神的阮非誉便睁开了眼,凝神看了过去,目光从戟上扫过,最终落在胖男人的脸上,微微一笑:“阁下贵姓?”
男人说话很和气:“不敢当,免贵姓何。”
叶浮生等人皱了皱眉,阮非誉追问道:“秦家军先锋营的那个‘何’?”
何老板眉开眼笑:“那是我兄长,尸骨埋在这里三十多载,阮相要见见他吗?”
阮非誉向这片埋没骸骨的荒地躬了躬身,道:“当年何校尉一手鸣凤戟纵横三军,除了秦公的锁龙枪,军中再无人与之相比,只可惜老朽身在朝堂,无缘得见。”
“锁龙枪”三字一出,秦兰裳脸色剧变,楚惜微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回过头,冷如刀刃,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何老板笑道:“阮相的遗憾,今日大可终结了。何某虽然不济,好歹也传承了几分家学,虽无兄长之能,也应不至辱没了鸣凤之名。”
“这是块埋骨的好地方。”阮非誉淡淡瞥了一眼四周,“我倒是忘了……那条小路,原来是通向这里。”
“阮相是贵人,又多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会对这山野之地了如指掌?”何老板抬起头,“三十四年前,安息山发生了一场走蛟,此处位于低谷,泥水洪流势弱之后便由缺口泄入此地,除却吞没了两个早已迁空的小村之外,并未殃及周边,只除了……当时回京路过的三千多名秦家军无一幸免,阮相,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所有人心头一惊,秦兰裳在这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什么,目光飞快扫过这片埋葬了不知多少骸骨的土地,神情从大惊到大怒,再看向阮非誉的时候,眼眶几乎已经能滴出血来。
阮非誉仿佛不在意自己后背已经被目光插成了筛子,他只是看着何老板道:“老朽记起来了,那年带兵回京的两人,一个是军师周溪,一个就是你兄长何冲。”
何老板道:“阮相好记性,当年你借着连天大雨和地势之况,在军士路经此地的时候算准了方向炸毁山坡,引发走蛟吞没了三千性命……此事,你认不认呢?”
阮非誉倒是敢作敢当,并不犹豫,浅笑道:“是我所为,不敢推脱。”
“阮相既然认了,那就好办。”何老板手中鸣凤戟一顿,那一刻他神色肃然,语气深沉,“黄天在上,厚土在下,诸位英灵都予我做个见证,此事冤仇有主,不累旁人,各位与此无关,就请去吧。”
陆鸣渊率先开口,他向这片土地躬了躬身,然后对何老板行礼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有罪,当并罚;师有难,当同担,故不敢去也。”
叶浮生转头看向了阮非誉,笑眯眯地问道:“阮先生,现在不比之前,倘若你不改主意,我等也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