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歇上多久,楚惜微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声传来,睁开眼时面色一凛,当即熄了火折子,顺手将地上的血迹和碎布用泥土盖了,身子便向洞里无声移去,如一道漆黑鬼影融入暗中,贴着山壁死角不动了。
不多时,一行人陆续钻入山洞,一边叫着“天公晦气”,一边围成一堆生火取暖。所幸这洞很深,楚惜微又悄然向后挪了些,藏在了火光映照不到的地方,暗中打量这些人。
四男一女,年纪最大的已经是满头华发,最小的女子却还是豆蔻年华。
他们都带着鼓囊囊的行礼,看起来是长途跋涉的远行人初逢乍会,说话的口音各异,闲聊的事情也不一样。楚惜微粗略一听,那名老者是说了前两年东边长宁县水患一事,官府中饱私囊,却把难民视若猪狗,如今激起民怨,有的人背井离乡,有的人扯起破布当旗子要造反;高大的男人跟瘦小男子大概是两兄弟,一边啃馒头一边说起南方大旱,不少人易子而食,路有饿殍;少女则感叹着前两月惊寒关一战,同乡里死了好多男人,妇道人家要么自贱为奴跟着来往行商走了,要么就留在村子里能活一天算一天……
这听起来像是一群难民凑在一起比惨,楚惜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目光却落在那一直没有开口的富态男人身上。
那人看着四十来岁,锦帽貂裘,跟其他四人格格不入,脸有饼大,肉馅儿仿佛要从饼皮下溢出来,浓眉大眼,笑得弥勒佛,看着就是和气生财的富商相。
他拿了个馒头慢悠悠地啃着,把诉苦当咸菜嚼吧嚼吧一起咽下去,等到其余四个人都看过来,才道:“说完了?”
老者轻咳一声,胖男人拍掉手上的碎馒头屑,道:“既然你们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
顿了顿,他先看了眼洞里,楚惜微敏锐地藏了藏,这人没发现端倪,便回过头来,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一字一顿地说道:“阮非誉出山了,你们,怕死吗?”
听到“阮非誉”三个字,楚惜微眉头一凝,只见那四人都不开口了,呼吸陡然沉重下来,仿佛压抑着狂风暴雨。
“怕他娘个熊!”突然,高大男人咬牙切齿地开了口,目光如电,“老匹夫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老天爷不开眼!要不是他会当缩头乌龟,老子早割了他脑袋以告先人!”
老者也道:“之前还道你为何突然送密信召集我等,原来是为了此事……不过何老板,阮慎行踪成迷,而且定有朝廷暗卫和他手底下的走狗保护,要动他?难。”
话音未落,瘦小男子已经嗤笑道:“张老,莫不是越来越怕死了?你要是不敢,就回家养子抱孙,不用在这里了。”
“不得如此讲话!”被称为“何老板”的胖男人轻斥道,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脸上甚至还是笑眯眯地,却没人敢造次。
少女犹豫了一下,伸手扯了扯何老板衣角,道:“老爷,消息可靠吗?”
“京中探出的消息,我派出去打听的桩子也回了一致的情况,而且……”何老板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位也留了暗信,没错的。”
闻言,三个男人的呼吸越发沉重,瘦小男子急不可待地问道:“时间,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