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帽子摘下,店家娘子已经逃也似地离开,叶浮生看着楚惜微那张涂了墨似的脸,叹气道:“阿尧,对待女儿家应该如二月春风一般温柔可亲,而不是像你这般活像要把人天打雷劈。”
楚惜微“呵”了一声,又听他道:“何况我肚里的酒虫都要化龙翻江了,你还不让打酒!”
“服药期间,忌酒荤。”楚惜微瞥了叶浮生一眼,“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里,我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做。”
“还说我是管事的,我看阿尧你就跟管家的一样。”叶浮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正巧有伙计端着托盘来上菜,他抬眼一瞅,俱是些农家小菜,清淡为主,少有油荤,顿时就没了兴致,叫住伙计道:“小二,你且留一下,打听个事儿。”
外头生意不错,伙计本不欲多留,见到楚惜微放在桌上的银两,这才转了笑脸,道:“爷,您请吩咐!”
“这事儿吧,本该是家丑不可外扬……”叶浮生面露难色,说话语意模糊,却最能恰到好处地勾起人兴致,伙计心里痒痒的,忙道:“爷您说,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决不向别人漏口风!”
“嗯,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来,先喝杯水。”叶浮生倒了碗茶递过去,见伙计喝了,向楚惜微使个眼色,后者会意,这才端起茶碗慢慢喝了起来。
“我有个小妹,今年十三了,从小被爹娘宠着,性子有些骄纵。这不,前几天闹着要去听学,可这什么世道你也清楚,我们走商的和你们开店的,都不过是混个温饱,哪有恁多闲钱让个女娃去私塾?”叶浮生叹了口气,眉头深锁,“何况老话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爹娘在世的时候也只准她学女工管账,听那些个子曰道说有什么用?结果她一负气就带了两个家仆跑了,说就算自己做简工也要寻摸个先生教她诗书,我一路打听过来,听说她是往这边来了,小二你可曾见过?”
伙计听得心满意足,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小的记性可好,只来过一次的客人也记得他爱吃什么口味的菜,但这半月来也没见过爷说的小女子,倘若是真来了这里,也是没到咱们店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爷的妹妹若是真往这边来听学,那我倒是知道点事儿。”伙计眼珠子一转,“方才爷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老古的道理,但是咱们这儿有个老先生,很有学问,城里有上不起学的人家都把孩子送过去求教,老先生不拘男女之见,我们店家有个小女儿也在那里听过学,如今都会背千字文章了。倘若爷的妹妹在这城里落脚,到那里说不定能打听到消息。”
“多谢!”叶浮生大喜过望,连忙追问,“不知老先生家住何处?怎么称呼?我用完饭食就去拜访!”
“老先生姓沈,就住在城南黄花巷。”顿了顿,伙计又道,“说来也奇怪,老先生是年前到咱们这儿的,一连好几月也不见外人来寻,这些日子倒有好几批人来打听过,昨儿个还有一人问我先生是不是姓阮,嘿,从没听说,也不晓得是不是找错人了?”
叶浮生闻言,与楚惜微对视一眼,四目之中俱是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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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原是英雄血,苍天雨落方为将军泪——改自关汉卿《单刀会》第四折 ,原文如下:
【双调】【新水令】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云)好一派江景也呵!(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