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安元吃完晚饭,回到客栈里。
他原本是想在岳华派多待一阵,教教弟子们的武功,陪长老们规划规划未来的发展,可惜他在岳华派食不知味寝不遑安,终是忍不住提早离开了岳华山,往昆仑山来了。打他到了昆仑山之后,他便注意着四周的人事物。韩长生不是普通人,谁知道这回他又打算以什么面貌出现,不仔细盯着些,只怕打了照面都认不出来。
安元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推开房门,一下怔住了——他走的时候分明将门关好了,如今只轻轻一碰就开了。有人开过他的房门,进过他的房间。
安元皱了下眉头,手搭在剑柄上,缓缓走进房间。他租的客房并不大,一眼就能看穿了,屋里没有人,闯他房间的人早已走了,但他的桌上多了一个大木盒。
安元走上前,有些心惊地围着木盒看了看,缓缓伸手搭到木盒上,却没有立刻打开。在桌上,木盒的边上,有一张墨渍已经干了的纸条。
韩长生蹲在窗外,屏住了呼吸偷看。
屋里的空气仿佛静止了,安元就这么把手搭着,也不打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茫然地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缓缓地触碰木盒的盖子。
纸条上只有七个字。
“判我天宁教者,死。”
这盒子的大小,让安元心如擂鼓,不敢想,不敢猜。
片刻后,木盒终于被打开,安元看见了里面装的东西。通过窗户纸的小缝,韩长生看不清楚安元的表情,只见他像根木桩子一样定住了。
又是很久,安元把木盒里的东西抱了出来。
那是一颗人头。这张脸安元只见过一次,是他那晚扒下假面以后才看见的,当时烛火摇曳,他拼命地睁大眼睛,连眨也舍不得眨,只想看的再明白些,免得自己看错了那个细节。
那是顾明萧的人头。
安元把人头放到桌上,手指轻轻地顺着这颗头颅摸了一圈,没有任何缝隙。皮肤已经僵硬发冷,肤色发青,这颗人头被砍下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却也不算短了。
他坐着又是看了很久,然后竟梳理起这颗头颅的头发。先是用手梳理,理的不顺,他起身拿了把梳子过来,温柔滴将头颅凌乱的染血的头发一根根理顺了,盘了起来,梳好了发髻,又取出一根绣花簪子,插到发髻上。
视线有些模糊,韩长生缓缓眨了下眼睛,继续看着。安元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他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悲痛欲绝,他只是梳头的时候手有些抖,发丝被拽出来了许多根,又被他重新梳进去,所以耗费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安元才拿起那张写了字的纸条。
平静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韩长生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安元已经把那颗头颅抱在怀里。
“啊……”
安元在叫。他的声音很嘶哑,这种叫声就像是野兽低低的咆哮。
韩长生突然连退三步。
小臭蛋低声道:“不看了么?”
韩长生站了一会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看。待他把人头埋葬了,我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