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向来对他们好,以前几次险境,他也是舍了命带着大伙闯,就是他,也受过好几次督公的救命之恩。他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平生孑然一身,离开了督公他还能做什么呢?
兄弟们知道他是犯了错,但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抓个人作男宠竟然抓到督公的亲弟弟头上……他想起那个和督公容貌相似、性情却截然不同的男人,着实是心头百味,而今他走投无路,督公应当很在意他弟弟,如果他能接受自己的道歉,能说动他帮自己向督公美言几句,是不是能重新回到督公的手下当差?
顾雪洲一听萧韧的道歉就笑了。
萧韧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必须低头,但也不知道怎么陪笑脸,是以只僵硬笔直地站着。
他看到顾雪洲的一双眸子,突然想起曾有人送过一块成色极好的琥珀,放在日光下看,干净又透彻,一望就望尽了。
顾雪洲问:“萧大人,我们也不兜圈子了。我想了想,您能大驾光临,是想让我给您向督公求情吧?”
萧韧脸色相当难看地微微点了下头,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嫌丢人的,他撩了下长袍下摆,直接跪了下去,低着头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不求谅解,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但求……但求您能替我在督公面前替我说两句话,我犯此大错,万不敢奢望官复原职,只求能回到督公手下,就是扫地洗马亦无怨言。
鄙愿效犬马之劳以于报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大人如此一说,小人真是担当不起。”顾雪洲温温柔柔地说,“您现在来向我低头认错,不是因为你真的觉得做错了,无非是被逼的不得不向我低头而已,既无歉意,又何必道歉?”
萧韧头低得更深了:“小人罪该万死。”
顾雪洲坐下来,慢慢说:“如若这次不是这么巧你抓的人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那就是真的已经被你害的家破人亡了吧?如若那人性情刚烈,说不定早就死在路上了……看你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吧?
“只是不幸抓到了我。
“就算是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害怕?我也害怕的。如若蒋督公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那我现在就是……生不如死。”
萧韧一句话也不反驳。
顾雪洲叹了口气,茫然地说:“不过说到底……你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你也是,高公公也是,周知府也是。”
萧韧怔了一怔,抬起头来。
“都不过听蒋督公的行事而已。”顾雪洲失神地说。
一直都低声下气的萧韧立即不满地反驳道:“你不明白督公是何等的深明大义……”
顾雪洲又笑了,他摇着头笑问:“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如不是种种巧合,我只是个和他全无关系的市井小民的话,他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不过翻个手掌就能叫我永世不得翻身……
“当年是……现在也是……”
萧韧听不懂顾雪洲的话。
顾雪洲并没看着他,陷入思忖,失神了好半晌。
房间里安静极了。
顾雪洲回过神:“不过你是实实在在地差点害死我了,你要上刀山下火海地赎罪,我受得理所应当,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