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沐哥儿是今天被送走。顾伯记起来,不在了,难怪这么安静。接着他满意起来,走得好,这事可不就是他和顾师傅两个人在背后撺掇的,总算是成了,陆家也是个好人家,他自认非常对得起沐哥儿。
顾伯在院子里踱了两圈,脚下的地都比平常宽了几寸似的。一回头,却瞧见顾雪洲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院子角落,失魂落魄的,把他吓了一跳。
“你在那做什么呢?”顾伯问。
顾雪洲耷拉着的脑袋摇了摇,虚弱地像是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一言不发,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他心里堵得慌,大概还是因为临走时陆举人说的话,可假如没有这句话他就不会担心沐哥儿了吗?顾雪洲不知道,反正眼下他愁的啊,晚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顾雪洲辗转反侧到了三更,还是无法无眠,他坐在床边,月光如练,窗纸上映着庭中树影,随风婆娑。他恍惚想起之前有天夜里,他把六角罩灯放在床上,和沐哥儿一块儿玩手影,沐哥儿勾着手指做了一只鸟儿,挥着翅膀飞啊飞。
“沐哥儿啊……”顾雪洲轻声自言自语,全无睡意,想着要不明日就找个借口去看看沐哥儿。
回过神,他仿佛看到窗外有个孩子的影子似的,顾雪洲怔了一怔,眨了下眼睛,窗外已经哪有什么人影,他笑自己思念过度,竟把树影都幻想作沐哥儿。
刚想着,门外就响起个熟悉的声音,清丽稚嫩,此时听着有点冷冰冰的,“顾雪洲,你给我开门。”
沐哥儿?我幻听吗?顾雪洲想着,才不过一日,他就惦记沐哥儿到幻视幻听吗?
门板砰的一声被重重地砸了一下,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和响亮,像要倒了似的,沐哥儿把门拍的啪啪响,一边拍一边喊,“开门!”
是真的!顾雪洲更慌了,披了外衣,趿拉着鞋子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沐哥儿,目光冷淬如刀锋,这会儿大抵就算是雪掉在他身上也不会被融化。
顾雪洲有点心虚,“你怎么回来了?”
沐哥儿越过他之间走进屋子,地上被他踩的一串泥脚印,他坐在床上自己脱鞋,“我趁他们都睡着了,就爬起来翻墙出来了。”
顾雪洲想想陆家那又平又高的白墙,无法设想沐哥儿这么小小的身体是怎么爬上去的,他就是伸了手也够不到墙头呢,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顾雪洲着急起来,“你怎么就回来了?他们发现你不见了会担心的!”
沐哥儿刚脱下一只鞋子,举起来就往顾雪洲身上用力的扔过去,他红着眼睛狠狠瞪圆了,瞪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骗我。”
砸得人可疼了,还在顾雪洲白棱布的亵衣给弄脏了,顾雪洲也不生气,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我问过你要不要和陆举人念书,要不要找娘亲的。”
沐哥儿痛恨地说:“强词夺理。你是把我卖了吗?收了多少钱?”
“怎么会!”顾雪洲立即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