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官像是绝望了,面无血色,竟晕了过了。正好之前戏班的人回来用了担架,拿来抬人送监牢去。
顾雪洲早先一步抱着沐哥儿出去了,确认了好几遍是真的没受伤,才定神询问。
沐哥儿佯装成心有余悸的模样,一边抽泣着一边撒谎说:“他看到了我,把我抓了去。他很生气要害我,对我脱裤子,我害怕,拿了把刀……都是血,我好害怕啊……”说着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流,他心里怦怦直跳,除了大仇得报的快意,还有种把所有大人都玩弄了的成就感。
顾师傅慢了两步,看着官差把人抬出来,房间变得空落落的,耳边也清净下来,他又是唏嘘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沈玉官也算是罪有应得了,但他也是的确没办法把子孙根接回去。之前他曾经接过断手,就是切口平整,送来的及时,在药堂的手术室还有两个徒弟帮忙,医药设备齐全,他也只有五分的把握,最后侥幸成功了,眼下这种情形,反正他是做不到的。
而今仔细想想,这事实在有点蹊跷,假如是沈玉官想要对沐哥儿欲行不轨时被反击,沐哥儿是怎么做到下了那么多刀的?他至多只可能胡乱给个一两刀,而沈玉官的伤口,是绝不止一两刀的。而且慌乱的情况下一个孩子能挥舞着刀准确地干净齐根地切掉那个部位吗?捅进沈玉官的肚皮倒还更自然些。他瞧着更像是沈玉官如砧板之鱼似的躺着,叫人好多刀才切下来的,他在房间找了下,在角落找到一把匕首,指尖轻拂刀刃而不破,刀锋甚钝,用这样的刀冷静耐心地割了一个男人的子孙根,那得有多冷酷狠辣的决心啊?顾师傅不敢想象,这会是一个稚龄孩童做得到的事?
顾师傅怔怔地思忖着,朝门口走去,脚下踢到一只瓷杯,瓷杯在地上滚了滚,撞在墙壁边停了下来。顾师傅踟蹰了片刻,走过去捡起杯子,里面的水早就撒出去,杯子里唯剩水渍,他嗅了嗅,如果是别人大概察觉不到,可他五感极为灵敏,而这气味也是他非常熟悉的,一团愁绪慢慢腾上他的眉间,他语气复杂地轻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麻沸散。”
这时外面忽又掀起一阵哗然,顾师傅放下杯子,快步出门赶去。
那边沈玉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暴起要攻击站在路边的顾雪洲怀里的沐哥儿,吓得顾雪洲脸色苍白,但还是牢牢抱着孩子连连后退,幸好官差很快把沈玉官给抓住了。
沈玉官困兽般眼珠赤红咬牙切齿地大声喊:“我没有抓他!是这小王八蛋自己回来的!这小畜生给我下药把我阉了!我对他那么好!是他恩将仇报!我是好人!”
顾师傅冷眼旁观,没一个人相信沈玉官的话,连他戏班子的人都在和官差交代:“我那时回去想和班主说几句话,却听见孩子说话的声音,没敢进去,就从窗户缝里偷看了一眼,他把孩子丢在床上,脱了孩子的裤子……”
官府的人又来拜托他同去衙门,省的犯人半路就失血过头死在路上,药箧会派人替他去顾家拿。
那头儿,顾雪洲抱着沐哥儿躲得更远了。
沐哥儿半张小脸都埋在顾雪洲的脖颈间叫人看不清表情,他感觉到沈玉官在盯着自己,在顾雪洲看不到的角度抬起脸来,粉白的小脸挂着泪珠,梨花带雨似的清丽漂亮,他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勾起唇角得意阴冷地一笑,像是在说:看吧,没人会相信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