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镜心庵本是历代太妃们居住的地方,程婕妤居住在这里,自然是心中不甘的。可也没有办法,能保住性命,便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还奢求什么锦衣玉食呢?
镜心庵中的冲静师太给程婕妤取了法号,用了“舍与”二字。冲静师太的弟子一辈法号中都有一个舍字,意思是要放下。
可程婕妤自然是放不下的,人虽然静静跪在佛前,这心里却始终无法沉静下来。听着身旁的尼姑们叩动木鱼,口中呢喃着不知是什么经文,哼哼唧唧的像极了夏夜里的蚊子。
听冲静师太说,她跪的那个旧簟,又名莲花簟。尘世间的俗人跪在上面,默念菩萨经,心中有佛,便可坐莲升天,斩断苦根。
可她跪在那里,耳朵里灌满了嘈杂的经文,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名利富贵劈面打来,如同熊熊业火。凤袍权杖就矗立在不远处,她想去拿,可又觉得地下平白生出千万条藤蔓,将她的双腿死死缠住,一时动弹不得。
她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只知道醒来时,她睡在一间偏厢房里。
蜡烛哔哔啵啵的爆着烛花儿,时而光影摇动。房间里幽暗昏黄,隐隐约约能看见窗户旁立着一个人影。
她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阁下是?”
那人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如水的脸庞,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奴婢竹影参见程婕妤。”
她淡淡哼了一声:“我已经不是婕妤了。”
她虽失落,却忍不住打量这个陌生宫女。竹影的鬓发间插着一支银铃步摇,听说徐充仪宫里的奴婢每人都有一支。
她忽的激动起来:“你是徐充仪的人!”
竹影又微微一欠身:“程婕妤好眼力。”
她愤愤然哼了一声,重重的一甩手,冷道:“你们把我害成这样,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竹影垂下眼睑,这不过是两个主子之间的事,跟她可没有半点关系。
“婕妤误会了,这自始至终,徐充仪可没有说过半个字。”
“没有说过半个字?”程氏的目光忽的一烁,愕然望着竹影,她猛地扑上去,扯住竹影的衣襟摇晃两下:“不是她让本宫对良妃的孩子下手吗?”
竹影冷笑一声,骤然将程婕妤推开。程氏脚步不稳,踉跄几步,撞在房中的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