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川循声看向秦熺,笑道:“秦先生,你自己不说话,怎还不让咱说话了?”
秦熺冷声道:“请二位不要辱骂家父!”
裴然微笑道:“难道阁下就是秦中徽的公子,秦熺?”
秦熺沉声道:“正是。”
林三川闻言,一只眸子变得惨绿,似恶狼般的向秦熺凝视而去,带着滔天的杀意。秦熺被这目光震的脚步一踉跄,蓦的,他看到自己所走的这条路,约摸七尺宽,九丈长,他心下惨然道:“难道还真应了那狗皮膏药的话么?我今日死在此处倒无妨,只可怜了我无辜的妻儿。”
这时,不知裴然附耳对林三川说了些什么,本是虎视眈眈的他,竟然恭恭敬敬的朝秦熺作了个揖,道:“秦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这混人一般计较。”
秦熺冷哼一声,拉住伊贤的胳膊,淡淡道:“不必了,夫人咱们这就走!”说罢,三人便匆匆离去。待其走后,林三川开口道:“裴先生,这秦熺当真不是秦中徽的亲儿子?”裴然点头道:“那还有假,要不然他为何放着秦府的少爷不做,反而跑去穷山恶水的偏僻县城做了个刀笔小吏呢?”
林三川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他道:“那这秦先生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呐,不认贼作父,但又感激秦中徽的养育之恩,刚才我做的的确有些过分了。”
裴然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见了好好赔个不是就行,走咱们去喝酒。”
二人相携进了厅堂,裴然早已在夜光杯里倒满了葡萄酒。他二人对饮了一会子后,裴然道:“其实叫林先生来,还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要告知林先生。”
林三川道:“裴先生请讲。”
裴然摇头道:“那五十两银子,还是没有能送出去。”
林三川不解道:“五十两银子,哪五十两银子?”裴然无奈道:“就是林先生要在下交给刘先生的那五十两银子。”林三川笑道:“这我倒是早就给忘了,是那刘先生不愿意收?”
裴然微笑道:“不是,是刘先生不辞而别了。”
林三川闻言一怔,旋即叹道:“早晓得,我就把那五十两银子交给刘夫人了。”
裴然大笑道:“那倒是可以,现在咱们就能把银子交给他夫人。”
林三川道:“刘先生走了,他夫人没走!难不成是这刘先生抛弃了糟糠之妻!”
裴然摇了摇头,有几分感慨的说道:“原来林先生不晓得,刘夫人早已经死了。”
“什么!”林三川蹦了起来,不敢置信的吼了一声。
裴然淡淡的道:“当日刘先生带着刘夫人来了这里,刘夫人当时已经快不行了,听刘先生说,刘夫人是为了带着他看病,在奔波的路途中感染了恶病,已无药可救了。后来没多久,刘夫人便病死了。而刘先生走的那天,正好是刘夫人七七四十九天的祭日。”
林三川颓然坐在椅子上,他喃喃道:“那为何,为何刘先生要说谎话!说刘夫人还活着,刘夫人还要过生辰?”
裴然微笑道:“人之躯体,臭皮囊罢了,与魂灵共舞,方能超脱。刘先生有大觉悟,来,喝!”
林三川说不想醉,却又喝醉了。
但这次他醉的不厉害,没到两个时辰便醒来,离了裴府,往临安行去。临安的西城门正要打开,一辆马车就停在城门外。林三川认出,这是秦熺的马车。他心下愧疚:“这秦先生该不是就窝在马车里睡了一觉吧!”他想上前去赔个不是,但那马车已进了城。当他也进了城后,就见马车往南而去。他心道:“待改日再说吧,还是先回去把刘夫人的事儿告诉公子!”想罢,他便往北而去。
秦熺站在阔别了两年之久的秦府门前,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有怀念,有愧疚,还有一丝厌恶。
伊贤抱着孩子笑道:“相公,这就是你家军?”
秦熺点点头,道:“不错。”
伊贤道:“我还以为相公家会有多阔气呢,但现在看,还没我们村子里那地主盖的新宅豪华。”
秦熺淡淡道:“他最爱装模作样。”
嘎吱,大门开了。
“熺,熺儿?”
“不孝子拜见父亲大人!”
秦熺喊的声音极大,但却没有蕴含一丝感情,伊贤不解,在她看来,秦熺在没来临安之前,对秦中徽还是颇为尊敬与思念的。她刚要随秦熺一起跪下去,却被秦中徽叫住了:“行什么礼,快,快进家!”秦熺看着阔别两年,但已沧桑的不成人样的秦中徽,又听得他说家这个字,心中一颤。伊贤放下了心,在她看来,自己这个权势滔天的公公,也只是个慈祥的老人罢了。
秦中徽已是老泪纵横,他驼着背,像是个老仆般将自己的儿子儿媳迎进了家里。秦中徽招呼二人入了自己招待客人的屋子后,便喊道:“快,快给少爷少夫人上茶,上点心!”
秦熺道:“爹爹,别忙活了,快坐吧。”
秦中徽与秦熺三人保持着距离,他目光热切的看看秦熺,又看看伊贤怀里的孩子,但他始终不敢走上前一步。
“熺儿,为父的信,你收到了?不对,就算再快,你收到信也要三四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