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篆难得来上一次朝,这次来就碰见如此有趣的事儿,他倒也有了些兴致。宦官道:“禀圣上,奴婢瞧见这七条罪状后面,还跟着一排小字,当真算的上是蝇头小楷。奴婢幸亏侍奉陛下左右,沾染了些陛下身上的龙气,乃至双眼不花,所以能瞧得清这排小字。”
下方的万依硪心中一凛,黑宝这罪己书一写好,他便瞧过了,当时他甚是欣喜,以为这黑宝是死前破
罐子破摔,虱子多了不怕咬,所以拦了一大把莫须有的罪名。那一排小字,他当时只以为是黑宝无意溅上去的墨水儿,所以也没仔细看。这下倒好,未免要大意失荆州了。
赵篆淡淡道:“念。”
宦官高声道:“臣罪八,以上七罪,皆是臣在放屁!”
“好!”赵篆一声叫好,旋即便排着腿,兀自乐呵起来。朝堂之中是一片唏嘘,这时,万依硪起身道:“陛下,这黑宝如此愚弄陛下,罪当死!”
赵篆道:“万爱卿,这黑宝怎的愚弄朕了,你倒是明白说说。”
“这……”万依硪一时哑然。
赵篆微笑道:“爱卿不说,那朕来替你说。你说的愚弄,是这黑宝说了假话。但这八条罪状,到底是前七条是假话呢,还是这第八条是假话?”
万依硪忙道:“微臣愚见,这黑宝的第八句条是假的。”
赵篆道:“意思就是这前八条是真的?”
万依硪道:“陛下圣明。”
赵篆笑道:“但我大宋讲究个律法,不能听信这黑宝的一面之词。这样吧,万爱卿既然说黑宝的前七条罪状确有其事,那就由万爱卿统帅三司,把这黑宝的的没一条罪状都给朕查个彻彻底底,力求人证物证俱在。若是一条没查到,万爱卿,那朕可就要治你个欺君之罪了。”
万依硪慌忙伏地,道:“微臣不敢,微臣方才一时糊涂,这黑宝的第八条罪状应该在说真话。”如今万依硪可真不敢把黑宝蹲在牢狱的消息告诉赵篆,能定黑宝罪的也只有武末郎夫妇二人的证词,再无其他实质证据,若赵篆犯轴,非要追查的话,就算有张骏这个替罪羊,那他也自身难保。
赵篆微笑道:“若这么说的话,这七条罪状黑宝一条都没沾,他可是我大宋难得的清官啊!朕不光不能治他得罪,还要嘉奖于他!”
万依硪呼道:“陛下,万万不可!”
此时,秦中徽抢上前道:“陛下圣明,黑宝的确是可造之材,理应重重嘉奖。”秦中徽话音未落,就见一白发老者开口笑道:“秦相这番夸奖,让老夫也有些过意不去了。”
万依硪一瞧,心中惊骇:“秦中徽怎的跟老陆拉扯到一起了,他们现在理应掐的水深火热才对啊!”万依硪一抬头,蓦的瞧见一道冰冷的目光,那道目光是来自秦中徽的。霎时间,万依硪恍然大悟,但也心如死灰。
赵篆摆手道:“朕还想听听万爱卿的高见。”
万依硪暗暗叫苦,他强颜欢笑道:“陛下,这黑宝该赏!但有个情况,还望陛下周知。”
赵篆笑道:“万爱卿请讲。”
万依硪忽的正色起来,说道:“启奏陛下,这黑宝素来刚正不阿,所以得罪的不少同僚,其中张骏与其结怨最深。微臣听说,张骏近日来竟对刑部官员行贿,为的就是整治一番黑宝。幸亏刑部的大臣们清廉正派,这才断了张骏的念想。臣在刑部恰巧有几位好友,他们晓得张骏曾与我有过来往,所以便想让臣劝劝张骏,莫要让其再为非作歹,臣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法子,所以在此禀告陛下,望陛下定夺。”
赵篆皱眉道:“这张骏都被贬了,还不老实,果真蛇鼠一窝。秦爱卿,这件事便交由你处置。”
秦中徽作揖道:“老臣遵旨。”
万依硪的官服已被冷汗浸湿,他垂着头,不敢再去瞧秦中徽。赵篆笑道:“秦爱卿,可真有你的,你说今日有好戏看,就有好戏看,这朝,朕上的舒服。”
秦中徽道:“能够聆听陛下天聪,乃是臣等造化。”
赵篆突然蹙眉,过了半晌,开口道:“对了,这黑宝是谁?”
一直默不作声,静坐旁观的蒋钦舟起身道:“回陛下,黑宝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亦是陆大人之婿。”
赵篆沉吟道:“不错,的确不错。这般出身都如今没有在这金銮殿混个一席之地,的确是个可造之才。秦爱卿,我大宋正是用人之时,似黑宝这等人才,你以后多帮朕留意着。”说罢,赵篆起身离去,宦官尖声道:“退朝!”
万依硪匆匆走着,他发现,自己的这番算计,在秦中徽眼里那就是个笑话。他不光没挑起秦陆二人的争斗,自己反倒惹了一身骚。这时,一人欺到了他的身旁。万依硪扭头一瞧,发现来人竟是蒋钦舟。万依硪忙道:“蒋枢密,有何指教?”
蒋钦舟微笑道:“指教倒不敢当,不过这次万大人算是触了秦相的霉头了。麻雀想要挑起苍鹰跟猛虎的争斗,你说这不是找死么?”他顿了顿,接着道:“张骏的下场,万大人想必也有所目睹,若万大人不想成为弃子,任人摆弄,不如换个棋盘。”
万依硪怔怔的看着蒋钦舟,忽的笑道:“蒋枢密,您如今倒已经成苍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