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小小的,三间屋子也小小的。黑宝刚入住这里时,觉得很过意不去,对他的夫人感到过意不去。人家是大家闺秀,一家子的掌上明珠,怎的嫁给了他,就要做土石瓦砾呢?他夫人陆春花却是反过来宽慰他:“屋子小些才好,这样两个人时时刻刻都能挤在一起,时时刻刻亲密无间。”
黑宝大多时候都是不去县衙做事的,而他一去,就得把积攒几天的公务给处理干净了,才能回家。
陆春花晓得这次黑宝去县衙,没准儿第二天清晨才会回来。所以她便早早的吹了灯,躺床上歇了。但她躺下没多久,便又起身下了床。这小小卧室的西北墙角里,放着一个用洁白苫布盖着的瓷盆。陆春花来到瓷盆前,揭开苫布,便瞧见那瓷盆里泡着半盆的红豆。
陆春花捏起一粒红豆塞进嘴里,嚼了一嚼后心道:“想来再泡几个时辰,明早便能做红豆糕了。”
陆春花与黑宝的故乡,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二人的饮食习惯大有不同,但红豆糕,却是他二人都喜欢吃的点心。
陆春花重躺回床上,她脑中反复想着今日刚跟村里的巧手大嫂学做的绣花样式,渐渐的便睡了过去。
估摸着过了有半个多时辰,忽然从院外传来“咣当”一声响。陆春花猛然睁开双眼,皱眉喊道:“相公?”
没人应声,只有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一股脑的朝她涌去。陆春花想要起床去拿把剪子防身,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房门便“嘎”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了。屋外,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静静的杵着。
瞧见这人影,陆春花更加确认这人是位不速之客。陆春花被吓得不敢动弹,她蓦的想起近日来在临安城内发生的几件凶案,简直就要哭出来了,她又开口道:“相公!”
那人影怔了一怔,突然,他便如同发了狂的野兽般朝陆春花冲了过来。陆春花一颗心简直要跳到嗓子眼儿里,但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哭闹,而是咬破了嘴唇,强行令自己冷静了下来。
当那人行至床边时,陆春花骤然一伸手,却是不偏不倚的攥住了来人裤裆里的那玩意儿。
陆春花淡淡的道:“我相公器量大,你器量小,你不是我相公。”那人好似比陆春花还害怕,当陆春花攥住他短处时,他的身子已抖的跟筛糠一般。
听来人不说话,陆春花又道:“你快些走吧,我相公是这县里的县令,我们这家附近可有不少官兵保护着。若是让他们瞧见了你,你就算有九条命也保不住。”
“保…保……”那人结巴了片刻,终的说出了一句全乎话:“保不住又怎样!我今天就算死,也得要报复那狗官……啊!”只听他这一语未毕,便嘶声裂肺的惨叫起来。
他捂着裤裆蜷缩着身子躺倒在地,连连苦痛呻吟。外面的狗跟着唱和,有几户人家已掌了灯。
陆春花稍稍舒了口气,冷声道:“若我相公是狗官,那这大宋便没谁能称得上是人了!说,你为何要污蔑我相公!”
只听那人“嘿呀”了一会子后,才咬住后槽牙,恶狠狠的说道:“我跟我娘子本过的恩恩爱爱,太太平平。但老天看不顺眼,飞来横祸,我娘子被那城里大户人家里的少爷潘庆给玷污了!我娘子去报官,想让官府还我夫妻二人一个公道。但那狗县令,不仅让人用棍子打我娘子,还维护那潘庆!本来那潘庆已然承认了罪行,但那狗县令却要择日再审!你说,他不是狗官是什么!”
这来人,不是武末郎,还能是谁。
陆春花暗道:“相公他向来刚正不阿,怎会做那等是非不分的糊涂事。”她蹙眉道:“我不信,你把今日在公堂上所发的一切,原原本本的给我道来!”
武末郎冷哼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陆春花笑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我相公没有秉公办事的话,那我就替你讨一个公道来。”
武末郎道:“你还能当的了那狗官的家吗!”陆春花陡然啐出口唾沫,正好落在武末郎的额头上,她道:“你再骂我相公一句,我便找人来把你乱棍打死!告诉你,我爹爹他乃当朝二品大员,我说能为你做主,就能为你做主!”
武末郎闻言“啊”的一惊,他愣了片刻,随后沉吟道:“好,我就告诉你。”武末郎缓缓的把今日公堂上所发生的大事小情,皆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
陆春花听罢,也不禁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糊涂,倘若你今日真的铸下大错,你那卧病在床的娘子该怎么办?我相公今日做的也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但我相信,他定然是有难处的。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们夫妻讨个说法。”
武末郎还没说话,就听得屋外有一女子喊道:“黑家嫂子,你家是不是进贼了?”
武末郎吓得一个哆嗦,陆春花回道:“是啊,杨大嫂,的确进贼了。但已经被我给吓跑了,你快回家瞧瞧,别让那贼也溜进你家去了。”
屋外那女子一笑,道:“有我家那口子在,还怕小蟊贼进来?行了,你没事那我便放心了。
”
陆春花笑道:“谢谢杨大嫂。”
听得那声音渐渐远去后,陆春花陡然朝武末郎低喝道:“你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