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去,豁然开朗,大殿如拓宽半边,原本高台宝座架起的违和感和高墙阻隔的闭塞感瞬时消解。出现的区域仿若复制了之前的大殿,立柱一路延伸至尽头,唯一的区别便是尽头非门洞而是一块石碑。石碑上的字样模糊不清,隐约可猜出一二字,“武……孟……”苏清有些迟疑,偏头见秦封亦看向她,然后摇摇头,辨认不出,记忆里也没有留存印象。如此暂罢,苏清将视线重新回到那大殿正中的俊秀男子周边。拳大的陶埙被鲜血沾染,倒在一边,血顺着纹路勾勒出一个蛊物模样。上古流传下来的御邪之器,声响则鬼尸闻声而动。俊秀男子虽已重伤,苍白的脸色反而更衬他阴郁的气质,乍一眼看去,只觉是个身姿羸弱的书生。当真是看不出,青山寨上残忍的行径和地下恶毒的缚魂阵,皆出自这人授意与施展。苏清背着手端出一副冷漠的模样,上前一步,练气大圆满的气势陡然迸发出来,逼得本就重伤的男子又“哇”出一口鲜血,然后猛烈的咳嗽,苏清无动于衷,问,“青山寨大当家?”男子艰难的撑起身子,瘫坐在血泊中,眯着眼,勉强的笑道,“吾名孟利,的确是青山寨的大当家,孟某可不曾记得见过二位仙长,手下的鲜血亦未沾染什么仙家后辈。仙魔两路,二位何必插手我这尘世魔修之小事?”“生死一命在尔眼中只是小事?”苏清喝道,观感甚差,只差执剑斩杀。孟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显然是个惜命之人,但也看得出这个尘世魔修对仙魔的了解颇深,显然知道对方的境界是他无力抵抗的,也知道仙魔的对立局势,他低头以拳抵嘴咳了两声,然后缓缓说道,“我知我孟利杀伐无度,不若两位仙长把我送去魔洲让魔修来判。”孟利突如其来的商议让苏清有一瞬的不知所云,直到当年博览群书时偶然读到的忽然跳出记忆深处——大陆有旧,仙魔对立,修真大陆人为分割,东为仙西为魔,后魔道鼎盛,大能频出,地界侵蚀,修魔者肆意行走大陆,修仙者处弱势,只得忍气吞声,更有甚者,魔修犯错,修仙者不得处置,得移交魔道审判。那是一个荒诞的时代,是修仙人极其屈辱的时代,直到魔道大能突兀陨落,魔道内战不断,仙道终得一朝反噬,成为大陆之正统,曾经逍遥的魔修瞬时被剿灭殆尽,成了如今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回忆至此,这人的话大抵只能应和上千年前的大陆局势。“你想交由哪个魔门审判?”秦封面无表情的训问,在孟利的眼中好似变成了修仙者敢怒不敢言的掩饰模样。他挂血的嘴角扯出一丝得意,一抹渗出的血迹,他说,“我之修为虽低微,但却是万魔朝宗之弟子……”孟利说这话的时候朝胸口一拍,仿佛这怀里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他的身份,以此给他了莫大的自信,然后讨要到,“你们先给我疗伤,待我伤好再同你们一起去宗门。”说完,抬眼命令似的看着他们,然而面对他的两个人皆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直到孟利自己被看得有些心虚,却反手按住胸口,“我堂堂魔门弟子还骗你不曾,不若……你们给我一枚聚灵丹,我自行调息也可。”然而,回应他的是无形的掌控,他被秦封的神识强行扯到半空,孟利一边挣扎一边叫嚣,“你们做什么,仙魔二道的规矩你们是忘了吗?!我一人死无所畏惧,若是你们以此牵动局势,你们便会成为修真界的罪人!”苏清板着脸,清冷的目光中有一丝怜悯,“魔道已亡,如今已是仙道繁荣之世。”对于孟利宛若雷霆一击,霎时的错愕让他忘记了挣扎,他呆愣着、绝望着,“你……你说什么?”苏清不管他的询问,只是盯着他却对秦封说,“秦封,让我瞧瞧他如此硬气的凭借是何物。”“嗯!”秦封应声,这孟利便轻而易举的被倒转过来,怀中之物露出一角,是一本书册,而后跌落,“不不不!”孟利猛而挣扎,双臂舞动,只碰到书册边角,那书便被苏清招到了手中。这是一本魔修功法,名曰,只可惜只有下册。翻来开扉页,有题字曰,万魔朝宗,秘传之法,习得此功法者为吾宗记名弟子。字下血红的印章戳盖,苏清先时不知怎么没注意,读完注解之后猛的一看,有一种浩瀚之力猛的灌入脑海,逼得苏清连连退后,直到被秦封扣住腰身定下,真元汇入借力驱赶了侵蚀残存魔力。“小心,这功法书册上携有记录者的气势。”秦封担忧而提醒。“我大意了。”苏清缓缓恢复,撑着头,示意秦封无事,心中已明了这凭证的鉴定之处,直接用前人的气势逼迫后辈认可,当真是魔修粗暴的行事手段。不过受刺激的几个呼吸间,苏清余光间却瞥见大殿地上,跌撞逃窜向前的孟利,时才秦封担心苏清只一心扑救,神识不曾控制只把那孟利甩在地上。孟利似是刚才回过一丝气,在地面滚动一圈,翻身而起,他的目标是正前的那块石碑。苏清察觉到些许不妙,另一手一挥动,扔后再用的绸带飞起,直直的席上孟利上身,孟利还有时间惊恐的回头望了一眼,只那一眼苏清看到了决绝以及破釜沉舟之感。苏清不敢耽搁,绸带一裹,强拖着孟利回来,然而孟利却对着石碑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中夹杂的浑厚而超越修为的力量,让苏清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心头血!他想作甚?苏清惊骇,拖拽的力道更强,然而即使孟利宛若死尸一般任由她拉回,他的眼眸却直直的盯着石碑,直到石碑发生异变,他的嘴角勾出一丝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