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嶷有一个好爹,给他留了一座太平江山、一个磨合好的朝廷。没有干政的母后,没有跋扈的边将,没有空得能饿死耗子的国库,也没有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老臣,有可能存在的对皇位发起冲击的皇子都完蛋了,曾存在过的零星反叛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我还干什么?】
桓嶷在两仪殿呆坐了三天,期间,执政没有轻慢他,都向他汇报来了。
共计:
其一,萧司空来汇报桓琚陵寝的总体规划。桓琚灵柩只是暂安,正式的陵寝尚需营建,桓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司空。此人既有资历,又是家学渊源的诗礼大族出身,礼仪上面更周到,且是晋国大长公主的丈夫,也是亲戚。此议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此后,萧司空就一心扑到了营建陵寝上,凡汇报的都是这个事。桓嶷不知道自己的心机比萧司空如何,但是知道在礼仪相关的事情上萧司空甩他五十年。两人说了半个时辰,桓嶷只有:“嗯嗯。”、“甚好。”、“司空说的是。”、“司空辛苦。”
其二,纪申来汇报科举事。下令各州县选拔贡士进京来科考的是桓琚,现在他死了,贡士却都来了,总不能再轰回去吧?为了安定士人之心,也得留下来,非但要继续选拔,名额还要适当的放宽一点。为了避免滥竽充数,桓嶷将此事交给了纪申。纪申有公心,他可不想自己继承父亲兼自己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办成个笑话。
纪申既有眼光又有公心,则桓嶷也就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地方了。纪申提出来了,这次选拔贡士,既是为国选贤,也是安定人心,所以出题要平和,不要太犀利。四夷使节还在京城,都看着新君呢。桓嶷对纪申的回答也就与对萧司空一样了。
其三,黄赞过来说官员的升降之事。黄赞是桓琚用出来的官员,当年冲杀在对抗杜、赵两家的第一线,又是在桓琚死后第一个通知桓嶷的人,桓嶷对他也是信任的。将政务交给他,桓嶷也不算担心。黄赞过来,先把朝廷的几位大老臣加了荣誉的头衔,又把东宫的官员转到了朝廷官员的正式序列里。桓嶷连儿子都还没有,现在要什么东宫官员呢?都是青年才俊,拉过来给朝廷办事吧!
这个也是不能反对的。
眼下就这几件突发的事件,其余似与四夷交涉、救灾、普通官员任免、御史弹劾等等,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也不需要特别的关注。政事堂把相关的折子往桓嶷面前一转,桓嶷度着桓琚当年的口气,都照原样批了。
虽说有“三年无改父道”,可这样也未免太……
他又还在守孝,也不能有什么娱乐。
桓嶷枯坐两仪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程为一的安排呢?程为一这个宦官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现在桓嶷登基了,不止一朝天子一朝臣,还一朝天子一朝宦官呢。想到这里,桓嶷问孙顺:“先帝跟前侍候的人呢?”
孙顺道:“皇后娘娘和淑太妃商议过了,赐金还乡。”
桓嶷道:“走了吗?”
“还没有,又要清点人数,还要划拨金钱。”
桓嶷眼前一亮,他找到事情做了,抬脚就去找妻子。太子妃升成了陆皇后,装束上也有些改变,因在孝中,也不奢华。见桓嶷来,称呼还没变:“三郎。”陆皇后没有桓嶷和梁玉那样的心路历程,却明白地感受到桓嶷对于父亲的怀念。不急着称呼桓嶷是“圣人”,折衷方案还是亲昵点叫“三郎”。
桓嶷道:“九娘,我有一事。”
“你说。”
“要安排程为一他们走?”
“你要留谁吗?程为一年纪已经不小了,也到了该养老的时候,他也有妻儿,不愁没有照顾。他的徒弟程祥,我倒给留了下来。”陆皇后也是将事情一一汇报。
桓嶷道:“你做得很妥当,我是说,给他们设个宴饯行吧。”
“三郎要见他们?”
“唔。”
陆皇后一口答应了。
桓嶷又说:“你点点宫里的宫女,年纪大的、入宫时日长的,都赐金还家吧。”
陆皇后也不大喜欢后宫里的女人太多,才当上皇后就干出遣散宫女的事情说出来不大好听,桓嶷如此体贴地讲了,陆皇后也不矫情,道:“是我的疏忽了,这几日就办这个事。还有一样,若是出宫孤苦无依的,就还留下来吧。”
“你看着办吧。”
“嗳。”
陆皇后又向桓嶷提出,朱良娣和杨孺人的名份问题,桓嶷道:“唔,良娣就册做昭容,他们两个孺人册成美人吧。”不是什么大事,桓嶷顺口带过。说完这些,他又闲了。
陆皇后不比桓嶷,她要忙的事情忒多,桓琚可没有给她留一个安宁的后宫。忙人看闲人,越发觉得闲人闲。陆皇后小心地问道:“三郎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些恍惚了?”
桓嶷自我解嘲地道:“闲的。”
陆皇后道:“垂拱而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是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陆皇后狠狠心,试探地道:“大臣有大臣的忙法,天子有天子的忙法。您说呢?”陆皇后是想做个贤后的,哪个皇后不想名垂青史呢?她与丈夫的感情不错,更想辅佐好桓嶷。自来贤后绝不是对政事一问三不知的,须得会“劝谏”,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有能够力挽狂澜的素质。陆皇后也以这个为要求来要求自己。
桓嶷眨眨眼,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突然将陆皇后抱起来转了个大圈儿:“我说,九娘说的对。”
陆皇后猝不及防,被放下地的时候还是昏头胀脑,脸红红的,嗔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