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长治行宫

那军士与李小和交谈之中让李小和知晓了许多如今晋国的局势,但是这并不是他自己想要知道的是是非非。作为一个郢教的至尊,他不像郢君那样会去关心这世上的政治局势。他内里之中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湖浪子,那个军士说的没错,他这个江湖浪子有时候就是不能理解不能明白不能融入这些庙堂的倾轧与官场的羁绊。他有时候也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程桐,一个简简单单小小的广利弟子或者说广陵弃徒,至少这样的他可以毫无牵挂毫无思虑的去爱一个人,去惩治一方罪恶,甚至可以去调皮的玩一把人间是非,极侠之道,让这世人都成为他精神中的渺小蚂蚁。只不过他现在却成了一个天南至尊的样子,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他的周身换上了破烂油黑的衣衫,即便落魄江湖,他也摆脱不了自己脸上的这一块黄铜面罩,这一面不变的出身映射。

而如今,他虽然成了一个与栾玉距离更加遥远的身份,但是并不会因此而削弱对栾玉的思念和爱怜。那是他许下生命许下一辈子的妻子,那是他这个本就泥古不化的固执书生的人生组成。这块组成就好似一种极其粘稠的胶带,一旦粘住就再也无法脱下,也好似一只带有倒刺的钢钩,只要他嵌入了自己的身体,要想拔去就要将自己的血肉一同带走。当然,这种感受让李小和瞬间体会到了他的那种如同动物一般的护食本能,在有人打栾玉的主意时,虽然他们还没有对栾玉有任何实质的进展,虽然那只是思想上或者说计划中准备要做的事情,但是对于李小和来说那也是一种莫大的冒犯和不能容忍的试探。如今的境况之下李小和的面罩虽然让他更加远离栾玉,却也让他与栾玉之间的羁绊更加紧密甚至严丝合缝,只要外界稍微有一丝的坏水欲待渗透到这两人之间,李小和敏感的心灵都会顿时产生无数过激的防护,甚至不择手段。

这许多思虑和想法在李小和的心中如油爆一般不断的作响,他身形连续晃了两下,直接飞上了钟楼的顶端,俯瞰整个长治地方,轻而易举的看到了西南角的一处华丽宫殿,那处宫殿坐落在整个小城的边缘,与街市之间相隔一条宽敞的大道,很明显就是用来给公卿跑马行车之用。那行宫南边开凿了一条人工河,河边点缀着无数彩色花树,或可说此处本不是什么大地方,却因这行宫增色不少。

李小和不知道栾玉究竟是什么境况,但是他却在看到那行宫之时心中顿时升起一番倔强的好奇,如若不能将整个行宫都搜寻个彻底,今夜他是不能安然入眠的,即便是栾玉不在此地,他也是必须要这般做。

李小和脚下匆匆,在几座民宅屋顶穿蹦跳脱,忽然背后有人拍打了一下他的肩头,回视一眼,正是柳涵听。

“咳咳,你怎地跑到了这里,害我找了许久。”柳涵听不无嗔怪。

“嗯。兄弟们如何了?”李小和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感受,如今的郢教群雄似乎比及当初与他的关系更加难以相处。当初有郢君在,李小和也可只说是一个做客郢教的江湖朋友,他的是非与人无关或者说关系不大。但是如今却大不相同,他是郢教之主,必须能够服众才行,但是第一件事便是为了孟小武而救下了靳天羽,这必然让郢教的群雄心生嫌隙。

柳涵听也是他心中所想,压低了声音,夜色之下说道:“也没什么了,我们回去,好好的把郢教重新壮大起来,兄长把君位给你,我们自然是毫无疑问的服从你。”

李小和道:“这世间有些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包括人心。我自己尚自不能安然于我的抉择,又怎么可能让众位兄弟义无反顾的支持我那私心下的情感。前次是为了玉妹妹,如今又是为了小武,我都站在晋人这一方,难为了众位兄弟,更是难为了你。”

李小和虽然站在柳涵听对面,句句冰冰凉凉平淡无奇,却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进,让柳涵听的心中当即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感慨。她这许多日来自己的奔波劳碌只为李小和的安危,却从未能得到他的意思眷顾或者真心真情,还时时的要为了他替栾玉考量,如今李小和的一番言语,说出了他对栾玉的深情难移,也道出了他对柳涵听的歉疚和感激。他爱栾玉,他也舍不得柳涵听。这是柳涵听从他的话语中得到的最美好最欣慰的答复。

柳涵听没有吭声,或有一些哽咽,或立时将那分脆弱压在心底,转而又风情万种,向李小和一笑,言道:“不用担心,我们永远支持你,生死如一。”

李小和点了点头,眼下他是孤高自赏的大圣大贤,却也是不顾一切的大混蛋,对你有情有义的人不止个,但是他专情付出的却是屈指可数,其他人只能为他而作嫁衣裳,自我牺牲。这种道德的高洁其实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隐形范例。他或许也想得到一个双全或完全之法,可惜人生不允许他如此,便只能忍下狠心看着柳涵听落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