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咫尺难行

黄渊见栾玉已经上车,自己手持黄铜杵,大踏步的在车后奔跑跟随,身后一众江湖人见栾玉脱身,也无心恋战,各自将军士打飞击倒,也紧随黄渊之后,跟了上来。

黄渊口中喊道:“公主快走,曲沃城就在东北边,无需顾及我,我一人尚可自保,多了也无暇分身!”

栾玉坐在车左,刚刚将李小和安稳下来,身后迅如闪电,飞若流星,一箭破风而来,直接贯入那御车之人的后脑,将铜盔直接震裂成两片。“咣当”一声砸落在李小和身侧,栾玉见势不妙,慌忙起身护住李小和身体,那御车之人后脑中箭,登时仰倒,幸好有栾玉遮挡,李小和才没被他砸伤。

栾玉在此搏命时刻,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见车御被射死,当机立断,娇小身躯一使劲儿把他的尸身顶到车外。那马匹失去了驾驭,登时无法无天飞驰起来,无限疯狂,地上一个小小的凹凸,直接把战车掀得上下颠簸,栾玉脚底不稳,硬是被推靠到了车座之后,差点仰倒出去。

黄渊见车马失控,身子向前飞扑而去,两手死命抓住车子后缘,为栾玉减速护航。借着这一点减速的时机,栾玉迅捷的爬起身来,两手牢牢抓住辔头,猛力向后拉起。

栾玉道:“豁出去了,这车子不能停,我来御车!”

黄渊见栾玉拼命向前,舍身无我,口中也大喝一声:“豁出去了。”一把将那马车向前猛力一送,马匹得了力道,向前奔跑更猛。车马飞出,黄渊回身将黄铜杵挥舞起来,死斗入一众弟子之中。

这时候栾玉不顾自身性命,只狠力的将马车向东北方驰去,耳边几声箭鸣,嗖嗖而过,幸好没有射中她。忽然身后又有几人追赶上来,栾玉不敢分心回头张望,生怕一个迟慢被对方追上,只得一个劲的将车马赶快,期望他们无法赶上。

忽听得头上响箭凄厉,几道紫红色的烟雾飞过头顶,在空中形成了几道大大的圆弧,在月光之下分外耀眼。栾玉心中一惊,心知对方发出了响箭呼唤。黄渊虽然带着五六十的甲士,可惜那些人都是朝廷兵卒,根本无法与这些江湖高手对打。这响箭一出,说不好就要有大批的武林人士围拢而来。此时唯一的生还之念,就是抵达曲沃!

这时栾玉耳中传来李小和微弱的声音:“神形凝重,合二为一。双手协作,不离不悖,此乃驾车心得!”

栾玉此时哪里有心情听李小和废话,只一门心思狠力的抽打车马,口中不断的呼和着:“驾!驾!”然而经过李小和的指点,毕竟双手不再恁般死命紧张的抓握辔头,这样一张一弛之间,让栾玉与车马之间的配合更加得心应手,比及之前的速度,更加迅捷了。

耳边传来一众江湖人的呼和:“不妙,他们奔跑得更加快了!”

只见林木不断的向后倒去,好似飞梭一般,树影一根根略过了栾玉的眼角,比那飞鸟的身形还要迅捷百倍。不时间有几片落叶从耳廓刮过,将侧脸和脖颈刺得生疼。但是双眼仍旧紧紧盯住前方,不敢有些许分神,生怕如此迅猛的速度下,一头撞在迎面而来的树枝树干上,那便是会当场头破血流而死。

而此时身后的江湖人越聚越多,他们好似那些从地府之中爬出来的鬼魂,随着马车的飞驰不断的粘附在车辙上面,越聚越多。这些人不顾死活,争先恐后,身形闪缩,面目狰狞,口中呼喊着江湖切口,手底下还不时的将暗器打来。栾玉只要稍有一丝的迟慢,便即会被暗器击中,被他们登上马车,将她和李小和撕咬生吞。

栾玉的内心之中,焦急慌乱,额头的汗水早已与她脸上的泥渍混合,哪里还有公主的模样。她只是觉得双手虎口如同烈火焚烧一般的剧痛,辔头已经将她的皮肉磨破,但是她仍旧不能有一丝迟慢,口中不断的祝念着:“快啊,快,赶快到曲沃,赶快!”

那两匹马的屁股已经被栾玉抽打得血肉模糊,栾玉不敢再去打它们,生怕再有一鞭子,便要把那两匹马打爬在地,无法奔跑。

忽然,这马车从丛林中穿梭而出,进入了一片开阔的空地,栾玉心中一亮,太好了,前面地平线上,巍峨缥缈的一座城池,夜空之下肃穆而又雄浑,安静而又威严,那就是曲沃城的身躯。

“终于到了!”栾玉长长吁出一口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李小和从身后狠力的抱住了栾玉,将栾玉向后扳倒,栾玉本自心慌,无暇顾及身后的状况,这时候被李小和一把抱住,手上一歪,拿不稳辔头,只骂道:“你又发什么疯,滚开!”

栾玉不敢有丝毫怠慢,如若自己摔倒,那马车便要奔向他处,她正要挣脱李小和的怀抱,忽然李小和身后一支青竹杖旋转飞至,砰的一声好似砸在了李小和的后脊梁骨上,这竹杖力道猛烈,即便有李小和隔着,栾玉的身子也被砸的直直飞出了马车,栾玉只觉胸中烦恶,翻覆难忍,“额”忍不住竟然猛力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脏腑之中升起一阵阵剧痛,身子一瘫,已经无法站立。

再去瞧李小和,好似他早已没了气息,一条身子失去了全部气力一般,如同从悬崖跌落的木桩,僵直麻木,没有丝毫的疼痛与呻吟,只是在碰撞的瞬间常理一般的弹向对面,然后又无声的落下。着地处,他周身零落,绵软似水,一点点的反应都没了。

栾玉还想勉强挣扎着向李小和的方向挨去,只是一双玉手也已经皮肉破烂,也是酸软无力,疼痛难忍,想要挣扎起身,却又被一阵剧痛撕扯拉拽,重又跌坐回去。她哭喊着叫了一句:“小核桃,你应我一声。”

李小和的身子寂然的暴露在月光之下,无声无息。

偌大的天地之间,他二人瘫软着身子,恐惧而又无助。往昔皎洁的月色此时只能让栾玉感叹这生命尽头的最后光芒,她会想到哥哥和父亲此刻也必定在这样惨白的月色下寻觅自己,月光如若是天帝的神眷,立时将自己传送到父亲的怀中,那该多好。她多么渴望父亲这时候就在身边,可是天边寂然无声的地平线告诉她一切都是幻梦,都是立刻就会被那一干江湖弟子击破的幻梦。虽然离曲沃近在咫尺,然而却又远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