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一言既出,大宗正、元贵妃、隐龙圣女等人都是满脸错愕。没人知道神武帝在想些什么,但他定性了高云麟的罪责,一个区区四品守备武将,没人敢当庭为他和皇帝硬怼。“不知陛下何意?末将只收到了负责南城凤氏比武招亲的事宜,如今为了调查武安侯伤害南城各家之事,手底下的人马没一人敢懈怠、甚至没片刻轮休的时间,绝不敢辜负陛下重托!五皇子的惨案发生在北城区,末将是鞭长莫及啊。”高云麟心里一紧,但还是硬挺着将事情不紧不慢地说清楚。“大胆!”右首上座一个宫装艳丽的明媚妇人,拍案呵斥道:“高云麟,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四品守备,居然敢公然顶撞陛下,你可知罪?!”“这位……呃、娘娘,请恕末将不敢苟同。倒是要反问您一句,不知您将陛下是放在眼里,还是放在心上?”高云麟的大胆还真是出乎隐龙圣女、大宗正、甚至慧妃的意料之外。“呵……”高欢一下反而乐了,但见到那宫装丽人满面雌威煞气,顿时憋住笑,好奇问道:“放在心里怎么说?放在眼里怎么说?”他对那宫装丽人压压手,“贵妃不必气恼,先坐下,先听听这小子说什么歪理来。”从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而且又是新奇的话语,从没人从这些角度来阐述。“这是元贵妃,你不可造次,不要忘了三皇子的叮嘱。”隐龙圣女有些焦急地传音过来。“嗯。”高云麟轻轻颔首,不知是在回应隐龙圣女还是神武帝高欢。他起身向高欢和元贵妃行了一礼,艳光明媚的元氏面色平静,好似刚才呵斥他的不是她。但她眼里的警告神情明显在说——你小心点回话,否则杀身之祸不远矣!“很多人表面客套,也就流于言表,嘴上说说,并不走心。这是‘放在眼里’。”高云麟不理会元贵妃气得发白、杀机四溢的臭脸色,续道:“有人则是嘴上不说,但办事走心,任何时候都出自于真心真意,这是‘放在心上’。”隐龙圣女一滞,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无人像高云麟这般概括这么精准、且敢于说出来,与当世之人而言,是为名言警句的一类存在。“好,好,好,好一个走心。”高欢的笑颜被店内所有人看在眼内,故而大宗正拍手赞道:“想必高城南你定是知晓元贵妃、慧妃,那是真真正正时时刻刻将陛下放在心上的。”“不错,大宗正您说的是。夫为妻纲,应是如此。”高云麟借坡下驴,随口跟了句。“好一个夫为妻纲,此言当浮一大白。”高欢听闻此句名言,开心得站了起来。三纲、五常两词,出自于西汉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一书。但作为一种道德原则、规范的内容,它渊源于先秦时期的孔子。孔子曾提出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仁义礼智等伦理道德观念。孟子进而提出“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伦“道德规范。董仲舒按照他的“贵阳而贱阴“的阳尊阴卑理论,对五伦观念作了进一步的发挥,提出了三纲原理和五常之道。董仲舒认为,在人伦关系中,君臣、父子、夫妻存在着天定的、永恒不变的主从关系:君为主、臣为从;父为主,子为从;夫为主,妻为从。即所谓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三纲。董仲舒又认为,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则是处理君臣、父子、夫妻、上下尊卑关系的基本法则,治国者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三纲五常之说,起于董仲舒,完成于朱熹。但是董仲舒没有将“三纲”和“五常”并提连称,首次并提连称的是东汉后期的经学家马融。这种并提连称意味着封建思想家终于把封建纲纪和处理这种纲纪的道德原则结合为一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政治伦理道德体系。宋朝时期,“朱熹发展天理说,把“三纲五常”与“天理”联结在一起,他认为三纲、五常是天理的展开,是“天理”体现于社会规范的当然的产物,是永恒不变的协调社会关系的妙药,至此,朱熹的“理一分舒”论便成为社会生活秩序的规范了。而即便是水蓝星时代,朱熹可是宋朝,如今在南北朝,儒家的“三纲五常”之说,还未正式盛行于世。但是依据“夫为妻纲”这句,便足够让高云麟被一些老夫子奉为座上宾了。而高欢如今宫内元贵妃、慧妃都是极为强势的妃子,甚至让中宫王后都不得不蛰伏隐匿佛堂不出,他这个皇帝在后宫的日子可谓水深火热,如今得到这一句“夫为妻纲”的千古警句,恨不能立即宣扬到全国,甚至一度有了废佛道两宗、而立儒家的念想——但这事目前不能急切操作,只能后续缓缓、徐徐图之……高欢满意地看着高云麟,这小子不愧是老三的铁党,十分懂得揣摩上意嘛,深得朕心啊,要不是两大强势妃子在旁虎视眈眈,他都差点想开口夺了自家老三的这个铁杆亲信入宫伺候……哪知,此即高云麟对他这霸主的心思猜测是拿捏得八、九不离十!对症下药,成了他破除入宫觐见危机的最佳可行之道。他绝难指望上在皇帝面前畏畏缩缩的大宗正,高洋和隐龙圣女更是指望不上,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哼,说的是你顶撞陛下、该当何罪,让你硬生生转为卖弄名言警句呢!”元贵妃冷哼一声,“如今我大齐开朝以来便是以武立国、以武治国,高云麟,你想诱导我皇推行儒家文懦之气么?”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如今比较糟糕的是,“夫为妻纲”得了圣心欢喜不假,但元贵妃、慧妃两大女强人对此道似乎深恨之!“末将怎敢顶撞陛下。”高云麟淡淡笑了笑,“贵妃娘娘定是误解了末将之意。我大齐以武立国、以武治国,而且军法制度上远超前魏,军将职责分明,纪律之严明,乃为其余南陈、西魏、东周所不能比拟的。”“不错!”高欢带着满意笑意点了点头——继续吹、继续拍吧,朕喜欢听。“呃……”元贵妃被他抢先肯定,不由得一滞,到嘴边的话只得愤愤地咽了回去。“想我大齐,能北守胡虐,南抵陈国、西抗元魏,靠的就是我军强大的实力,而齐军强大实力,就是军法制度之严明,军将士兵们上行下效、严于律己、恪守本身职责所致。”高云麟说得高欢、大宗正、隐龙圣女等人直点头。“故而,对于城南守备之职责之言,末将只是陈述事实,不敢顶撞陛下。还请陛下和娘娘明断。”高云麟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在高欢强大气势下还能保持一颗淡定的心,殊为难得。“嗯嗯嗯,此言有理。”高欢连连点头,他怎会否则“军法制度”之说呢,比起自家俩不省心的娘们,这触及国家治理根本的东东,他会慎重对待慎之又慎。“哼!”元贵妃气得跌坐在座内不言。高欢眼里似有些快意,但一闪即逝,只被高云麟和善于观察的大宗正看在眼里。“即便如此,所有皇城暴乱,都源于你南城区的比武擂台所致吧?”元贵妃才歇了,慧妃又开始发难。不过,不同于眉头深锁的皇帝高欢,高云麟此时眼内带着的却是轻松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