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一名名僧人做完晚课,已在僧房歇息入睡。只有少数几名武僧人,手持僧棒铁棍,来回巡视着寺中内外。
这寺中千间佛堂,其间灯火寥寥,但阖寺上下亦非是全然入睡。
“大师伯,”
一清瘦黄袍僧人一脸沉色,向着七宝塔林中央,盘坐的一尊老僧,躬身施礼,态度极为恭谨,就似朝拜一尊佛陀。
这老僧捏动念珠,干瘪老迈的面庞,似乎就是披着一张老树枯皮,老迈腐朽的身躯,一直颤颤巍巍的,一如寻常老人般,一阵风都能吹倒。
但是,在这老僧瘦弱的身躯,却仿佛蕴含无边力量,神光内敛此间,每转动一下念珠,都带着非凡于世的坚定信念。
“心明啊,你的心……乱了,”
老僧淡淡开口,音调不疾不缓,似有禅唱悠悠。内中蕴含着的佛法禅意,令心明和尚纷乱的心神,陡然一清,心魔、内魔纷纷镇入心底。
“大……大师伯……”
心明和尚一想着,先前胸中灼起的怒意,登时冷汗津津,片刻浸透了他一身的僧袍。
“清醒了?”
老僧低声长吟,徐徐拨弄着念珠。
心明和尚双掌合十,五体投地,叩首“多谢大师伯,当头棒喝,否则弟子犯下嗔戒,行差踏错而不自知。”
佛门最重心念修行,一念有坏,一心有误。
一颗佛心可贪、可嗔、可痴、可恨,但决然不能化为内魔。否则一身佛果不保,累世修行尽丧。
心明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云龙山为吾佛门圣土,岂能任由他们染血杀生,践踏吾佛宝刹。”
“你还是没悟透,所以才有执念。”
老僧人淡淡叹息,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观地火风,皆为空空。贪、嗔、痴、恨,四毒害人,你若参不透个因果,这一世……阿罗汉果无望,只得在三果之境兀自蹉跎。”
枯瘦老僧的瞳孔清澈,映衬着心明的身影,道“你已轮转十世,所谓十世大园满,你若在这一世,仍不得参悟证就,你将永无彻证阿罗汉果之机。”
“大师伯,”
心明和尚咬牙,看着这一尊堪于仙道神仙比肩的佛门大阿罗汉,云龙山石佛寺中真正的定海神针,一时无言以对。
也不知云龙山上,跳的正欢的修行人们,若是知道有一尊佛门大阿罗汉,栖身于石佛寺,也不知还有几人,再敢喧嚣放肆。
毕竟,当世神仙位业,虽有数百之多,但都是各门各脉祖师一级,是这一方世界真正的顶尖大人物。
一尊神仙,在天仙未曾出世的当下,其份量重逾泰山。
老僧一抚僧袍,干涩道“下去吧,”
“大师伯,”
心明和尚欲言又止,但还是俯身缓缓退出塔林。
这心明和尚固然是石佛寺主持,执阖寺上下上千僧众。但在这一尊老僧面前,却永远心怀敬畏。
“云龙,云龙,何必还要最后挣扎一下?”
老僧淡淡的看着心明远去的背影,手中念珠蓦然一定,幽幽长叹一声。
“老僧,陪着你三千六百年,伴了你三千六百年。如今这事儿,终于要有个了解了。三千六百之数完满,就算一尊不死神仙,也该化作一堆灰烬尘埃了。”
“你又何必,再要甚么无用功呢!”
老僧法眼看着云龙山的一处,冷漠而又森然,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和某些存在说话。
“唉……真是人老多情,到底相伴几千年的‘老友’,一时倒是有些不舍。”
舍利塔林中,老僧自嘲一笑,呢喃自语。
“贫僧,也终于要涅槃解脱了。”
“三千六百载的煎熬啊,老衲终于要解脱了。”
…………
轰!
隆!
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