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斥候疾步,来到常云光身前,‘啪’的一声跪地。
“右車,诸司马,湯邑塘报!”
斥候垂首低眉,双手托着塘报,高高举起。
常云光攥着塘报,徐徐摊开,看着塘报内容,眉宇蹙动。
众司马心头暗惊,皆心怀忐忑,不知这份塘报内中,有何让右車如此失态之事。
常云光喃喃道:“主君率千骑……不日将至,让吾等准备接迎!”
众司马闻言,悚然一惊:“什么……”
一舆司马不可置信,上前道:“主君,怎么会……亲自来?”
“这,不合乎常理啊!”
毕竟,荀少彧为南地大夫,干系重大,一举一动都需仔细揣度。而在这一敏感时刻,荀少彧率千骑而来,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主君若来,这一局大棋,就愈发的有意思了。”
…………
此时的荀少彧,自率【黑翼】骑兵,千骑略湯邑城,直向东南一角而去。
千余众骑奔腾,犹如疾风骤卷,浩浩荡荡间,袭起三千风浪。血煞之气沛然难当,沿途阴浊鬼鸷纷纷消融。
隆——隆隆——
这些【黑翼】骑兵,人人配百炼刀,着黑玄甲胄,挎劲弩强弓,皆有一敌百十之能,其动静之间着实有雷霆万钧之势。
一千余骑兵俱动,浑身蒙蒙血煞席卷,化为一头黑虎真形,狰狞凶恶之太,让寻常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
便是大妖大魔之流,有脱胎化形,元神出游之能。在煌煌军威之下,也要仓皇避让百里,禁闭山门瑟瑟发抖。大军军威所至,一切牛鬼蛇神,皆是狼狈逃遁。
如此亟行半日,荀少彧大军行进东南。
这东南一角,濒临东地荀尚遏,是荀尚遏钳制南地的一处重要关隘。
荀少彧眺望东南诸峰,右手持鞭,遥指险峻诸峰,嶙峋峦山,悠然赞道:“吾南山风光,可谓蔡地之冠也!”
但见东南诸峰,远远可见其上甲胄兵戈晃动。
而荀少彧所指,未尝没有这些甲胄兵戈之意。
一旁的诸谕行,欲言又止,似有困惑:“主君……”
荀少彧道:“怎么,是不是很奇怪,吾为何不直接与常云光会兵,反而要来东南一行?”
诸谕行低语:“臣下不敢妄议,”
荀少彧道:“荀少贺、荀尚遏二人,你怎么看?”
这是一道‘送命’题,非亲近心腹不能回答一二。
公室贵裔,非一般人可议论的。
诸谕行面露难色,似是权衡,叹道:“二位大夫,皆一时之杰……是为吕国之福,南地之患焉!”
荀少彧颔首:“倒是真话,”
他从不妄自菲薄,也不会小觑天下英雄。
蔡地四大夫,除他另有际遇以外,其他三人难道就没有际遇?
小觑天下人的后果,就是为天下人所愚!
能从上元礼展露头角之辈,都是荀氏年轻一代的强人,有望吕国上卿、封君之位的栋梁。
这等人物,可以利令智昏,却绝对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如今的发难,如何不是这二人的试探?
毋用刀兵相向,就让大胜蛮人,其势正鸿的荀少彧,也不得不疲于招架。
而且,就算荀少彧能度过今时危机,荀少贺、荀尚遏也不损一兵一卒,无法对这二人,造成甚么实质影响。
着实很恶心人,却让荀少彧奈何不得。
毕竟,一旦短兵相接,都畿烨庭震怒,荀少贺、荀尚遏有背景、靠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荀少彧这个无根无系之人,面对族中家法制裁,就该要难受了。
“主君,荀尚遏盘踞东南,有坐东望南之意,火中取栗之心……固然可恨……”
诸谕行一旁规劝,低语:“但,荀尚遏不动,吾等若擅动,便是一致命把柄,将落其手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
荀少彧徐徐道:“这么多年,吾都忍了过来。荀尚遏用心虽险,却不能动吾心智。”
“只是,东南……不能落在荀尚遏之手,那着实太险,吾不放心。”
荀少彧负手,望着东南诸峰中,若隐若现的兵甲。
诸谕行轻声道:“臣知主君之心,”
休要看荀少彧,举止赏罚有度,上下君臣一心,百姓黔首遵从,有着明主明君之相。
但在诸谕行眼中,荀少彧可是一不折不扣的枭雄人物。
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眼中唯有逐利争益,心性冷酷的令人发指。
只要对自己有利,哪怕杀尽天下人,这位主君都未必能有一丝犹豫。
正是因为看透了荀少彧,内在的凉薄性子,诸谕行反而死心塌地,一心为荀少彧奔走。
诸谕行暗道:“只有如此雄主,才是真正成大业、成大事之人。”
也正是因为荀少彧,有着这般‘品质’,才让诸谕行认定,其有几分竞夺君侯之位的机会。
毕竟,仁慈君主固然好,但护不住自家身家性命,只是朝露一般朝生夕亡。如何能让诸谕行,这等人物俯首帖耳。
“荀尚遏东南置兵,足足一千之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却很要命!”
荀少彧冷笑:“他荀尚遏,是等着吾荀少彧败亡,他好顺势与荀少贺,一并瓜分南地呢……”
“可他想不到蛮人会溃败,也想不到会败的如此之惨。”
诸谕行道:“吾等掌握主动,主客移位。”
荀少彧哼道:“迟早啊……吾要让他这一千精锐兵甲,连人带甲都成吾囊中之物。”
说罢,荀少彧嘿然一笑,挥手:“下马!”
一名名【黑翼】骑兵寂然无声,步伐轻盈间落地。
这些骑兵,最少都是濒临【易筋煅骨】的高手,就算弃马步战,也是一等一的强兵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