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唐:“林兄弟!”
林稚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我没事,是阮二哥。”
刘唐摸了摸腰间朴刀。
两人都没有说话,压抑着沉默赶路,他们跑得足够远了,但是,妖族太子也追得足够快——他化作真身,是一头三层楼高的巨狐,风驰电掣地截住了林稚水与刘唐。
林稚水二人正好策马到一处峡谷,两边是峭壁,能容三四匹马齐头并进。地面是湿润的黑泥,半个马蹄子陷进泥里,延伸出一串蹄印。
碗口粗的圆木从崖上垂直砸下来,林稚水和刘唐急急勒了缰绳,才没把自己连人带马送到圆木底下。
马儿慢嗒嗒往后退了两步,鼻子里咈哧咈哧喷着粗气,空中又落下一“人”,从狐狸形态变为半狐半人,鞋底稳稳踩在圆木上。身后,狐狸尾巴上的毛已经没有初见时的光滑,乱糟糟,似乎每一根都竖了起来。
“跑得到挺快。”妖族太子狭长的眼眸微眯,“还跑吗?”
刘唐垂下眼。
所有人都以为赤发鬼刘唐莽撞无脑,是一个暴躁莽夫,却少有人注意到,提出劫取生辰纲这一胆大包天主意,并说动得了本来不想掺和的晁盖入伙的,也是他。
单纯的莽夫,可不会想到拉人入伙,该拉愿意藏匿私商——在江湖干劫财害命勾当——的晁保正。
所以,他在发现“燃I烧I弹”特别好用后,偷偷在腿边绑了一个,就是以防出现这种情况。
刘唐攥紧缰绳,另一只手也去摸朴刀。
他想的很好:林兄弟机灵,我纵马过去和那厮打斗,找时机引爆了瓶子,也能伤他几伤,林兄弟便可趁此机会跑了。
然而没等他摸到朴刀,就感觉身体一轻,低头看,全身上下都成了透明的。猛然转头,望向林稚水:“林!”
他收回了支撑刘唐行动的灵气。
下一秒,刘唐化作墨色光点,消散在一人一妖眼前。他偷藏的燃|烧|弹也失了支柱,陡然下坠,瓶底稳当地落到靴尖上。
那靴子尖往上一挑,瓶子亦往上飞,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将它纳入掌中。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和妖族太子遥遥相望,“不跑了。”
不可能跑掉了。
已经整整两千年没有出现过书中人,妖族太子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你倒是好心,提前把人送走。之前那三个人,是一母同胎的兄弟吧,可惜,没赶上你好心的时候,被舍弃了。”
林稚水笑了笑,瓶子在手中旋转,“你真狼狈,是两位哥哥弄的吧。”
妖族太子眼中有一瞬间的寒凉。
他现在着实不好看。
九条尾巴,有一条颓缩在圆木上,软软搭着树枝——那是林稚水炸的。
缝绣九尾狐的袍服,从狐狸耳朵斜斜划拉一大道口子到尾巴根,素白的里衣不见血——那是阮小五枪挑的痕迹。
墨丝散落下来,虽不见乱,可束发的珠冠的确不见了踪影——那是阮小二飞鱼钩钩走的。
他负手而立,冷笑:“两条臭虫罢了。”
——也确实没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暗金的妖目瞥过来,从林稚水握瓶子的手,一寸一寸往上挪,仿佛在用视线刨开皮肤肌理,窥到那一块块骨骼与血肉,“至于你。”他平静的,如同不过是被宝石不慎割伤了手那般,“臣服孤,自愿加入妖族,孤既往不咎。”
瞳孔里倒映林稚水的脸。
可惜,那是一张被动过手脚,不太看得出少年本来面目的假脸。
“真是抱歉了,”林稚水从马镫里把脚脱出来,身子翻转,一个倒挂金钩,将瓶子踢过去,“我没办法既往不咎。”
阳光染红少年冠玉般的脸庞,也将灿烂的光彩镀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分外明亮,“只要我一天不死,就绝不让你,让你们全体妖族,好好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