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那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的年轻书生朝着海东青走了过去,手脚哆嗦发软的津生忽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前去挡在了书生面前,用颤抖的声音吼道:“秀才兄弟,你快走!”
随后他认命般的闭上眼睛,只在心中可惜刚娶过门的媳妇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生个带把的娃,津家这一脉单传的香火,怕是要在他这一脉彻底断绝了。
津生闭眼等了许久,然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冷漠看着他的妖禽海东青,苦笑道:“下了阴曹地府,还要再受罪吗?”
“谁说你死了?”
年轻车夫悚然一惊,回头看见书生负手笑吟吟的看着他,觉得手中沉重,这才发现手上有只足有二十两的厚实银锭,他顿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生挥了挥手道:“送我到这里已经可以了,你这便原路返回吧,之前谈好的二十两银子一点不少。”
津生宛如身处梦境般,甚至忘了用牙去试试是不是真银的习惯,坐上马车,正当准备离去时,书生双眸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笑着说了句:“有了钱可别乱花,春风阁的胭脂货色不干净,颜色也淡,洛阳城里有家叫凤仪馆的胭脂水粉铺倒还上乘,是用上好玫瑰花瓣舂浆取汁晒干后的地道货色,价格也不贵,用来讨好自家媳妇应该是不错的。”
被说破心中所念,此时便是再傻,津生也已经隐隐猜到自己撞上了了不得的神仙人物,想翻身下跪拜谢,却又不敢忤逆这位年轻神仙的意思,捂热了手中银锭。
年轻神仙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散去那道刻在津生马车里的流风符文,之前他在车厢中回忆起当初和青枫师兄在李家庄外山谷中迎战万魔众时,那道附加在身的流风术,有感而发下以杏花枝绘制出心中感悟,不成巧竟真成了一道符。
看似负笈书生打扮实则是后山小师弟的常曦咧了咧嘴角,如果那善良淳朴的津生今后还做车夫这档营生,那枚即兴写下的流风符文,想来应该可以撑到他换一辆更大更新的马车吧?
然后常曦就用手中杏花枝敲了敲海东青满是雪白翎毛的脑袋,不满道:“入山前都说了让你们不用接我了。”
平日里以凶狠著称千里邙山的海东青,生怕这位年轻妖主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它的脑袋,刻意的低下脑袋来让常曦敲打,动作极为扭捏古怪,让常曦忍俊不禁,就此作罢。
常曦像回了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的向着邙山深处走去,回首问向身旁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小跟班,用妖兽语言道:“你之所以现身,是不是你家女皇特意吩咐过的?”
海东青委屈的点了点头。
常曦哈哈一笑。
邙山深处林木高耸几入云,葱郁林海下漆黑一片,视野极差,连同着辗转腾挪的空间都变得极为狭窄,是所有妖禽的死亡禁地。
而此刻跟随在年轻妖主身后的海东青,却雄赳赳气昂昂的如同点将台上的沙场老将一般,本该满是凶狠神色的鹰眼中尽是得意和雀跃,海东青心里别提多激动了,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跟在妖主身后,以后对同伴们吹起牛皮,还不是想怎么吹就怎么吹?谁要想跟着沾沾光,那咱上去就是一巴掌,再霸气的来一句:莫挨老子!
在头顶的葱郁林海中,有一处破开的空洞,那是曾经常曦与丘黎师兄他们为躲避海东青追杀而冲开的窟窿,常曦静静伫立在由那道林海窟窿中投下的阳光中,黑暗中无数妖兽恭敬垂首,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常曦忽然感受到一道无比熟悉的气息,不禁笑出声来,迈开步子想着黑暗深处走去,很快来到一颗擎天大树下,常曦伸出手,点了点身前一块几乎完美融入黑暗却在犹自颤抖的光滑皮毛,大声笑道:“好久不见啊。”
“重瞳血蝠妖跪见妖主大人!”
体型庞大的重瞳血蝠妖有脚无膝,倒挂着重有上万斤的巨大身子翻转过来,将脚勾倒挂的擎天大树连根扯断,得以让阳光照亮林海下的黑暗,重瞳血蝠妖可以说是从树上整个滚落了下来,抢在妖主皱起眉头前,轰隆一声五体投地。
在邙山中亦能算作呼风唤雨的重瞳血蝠妖再无一丝一毫的往日威风,面无血色的他自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追杀过妖主一行,浑身抖似筛糠,叩首如捣蒜,光是这等大逆不道的犯上行径,就足以让他万死而不得入轮回了。
重瞳血蝠妖万念俱灰,以为自己迎接的即将是雷霆君威,却不曾想那曾经险些被他吃进肚里的年轻妖主只皱了皱眉,说道:“按照当年的情况来看,你似乎也不算做错了什么吧?”
重瞳血蝠妖闻言一愣,但随即还是狠狠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