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是,他明白自己再多抵抗也是无用,他得学着迂回着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时的屈服算什么,这种屈辱还能大得过卧薪尝胆吗?
堂弟陈云琦跑过来拉着倚窗而立的陈云正,道:“别一个人躲在这望风景了,咱们去闹闹三哥的洞房去,也瞧瞧新娘子长什么模样。”
陈云正甩脱他的手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能有别的新鲜样不成?”
陈云琦笑道:“两个鼻子两张嘴的那是怪物。从你一走再到回来,倒是不像从前那样爱玩爱闹了,好没意思,要是因为考中了秀才就不能再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还不如没考上呢。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可自己走了。”
陈云琦和陈云正在家学里一起读过几年书的,年纪相近,没少在一起斗蛐蛐、逃学、爬树、抓蝉。要是他死乞白赖的缠着,陈云正也就肯定不去了,但他这么欲擒故纵,又说出那样一番话来,陈云正倒是心弦一动。
他的确不如从前开心了。似乎拥有的外部东西越多,本真的东西也就失去的越多,这算不算得不偿失呢?
正犹豫呢,堂兄陈云珏走过来道:“小哥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兄弟们都到新房瞧热闹去了,你们两个最爱惹事的怎么倒这么安分了?别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吧?可都消停点啊,大喜的日子,别吓坏了人家新娘子。”
陈云琦便做了个鬼脸:“就四哥娶了媳妇知道怜香惜玉。六哥,快走,就当是给三哥捧捧场了。”
长夜无聊,陈云正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索性半推半就的跟着陈云琦往陈云方的清凉居而去。一路无话,很快就瞧见了新房里的喜烛和那刺目的红色。
成亲、喜庆。
这几个字眼蓦然冒出来,陈云正的心口就是一疼。跟被马蹄子踩了似的,一脚下去就是好几瓣啊,这还不算,那马蹄子乱踢踏,就这么一瞬间,不大的心脏已经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了,痛楚一阵接一阵,密不透风的涌上来,疼的让他窒息。
陈云正不嫉妒陈云方娶妻,而是嫉恨,他嫉恨天底下所有光明正大成亲的人。
陈云正猛的立住脚,道:“你们去吧,我在外面转转。”
陈云琦见他脸色阴沉,也就没再勉强,便道:“那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说着便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喜房里传出哄然一阵大笑,像是一股潮水,将陈云正淹了个周身冰凉。是不是苏曼曼也如同这迟氏女一样,穿着大红嫁衣,坐在乡下破旧的茅草房里,面对着一众热闹的乡下汉子,听他们说着粗俗的笑话,被他们取笑逗弄?
她那会儿是什么心情?是绝望呢,还是一心在盼望着自己去救她?陈云正只恨不得立时肋生双翅,从这小小的牢笼里飞出去。
他大步回身,却撞上一个柔软馨香的身体。那女子唉哟一声软倒在地,却还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冲撞了……”
陈云正没说话,只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那女子有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就好像泫然欲泣了一般,谁被她的眼睛一瞥,不免从里到外酥麻成一个儿个。
陈云正却蹙了蹙眉,还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