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呢?那就更不得而知了。
枝夕在去女子更衣室的路上需穿过游泳馆,馆内很安静,正值中午休息时间又是体育祭,里面空旷旷没有一个人在,与一墙之隔的喧哗操场形成鲜明对比。日光从天窗里洒进来,落在水面上,碎成无数小片。
班上的女生私底下,偶尔会讨论赤司的身材——特别是在游泳课结束后。枝夕很想插入她们的对话,但不知为何,每一次只要她一靠近,大家便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这让她很是消沉:为什么你们吹彩虹屁不带我呢?好歹我也是(准)后援会会长吧?
即将经过深水区、通往走廊上的女子更衣室时,猛烈的眩晕感突然在枝夕的脑中炸裂开来。
那一瞬,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有无数片雪花般的东西在视界中飘落,大脑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冰冷,又滚烫的。
是什么……
意识濒临消失的那一刻,少女不知是从何处滋生出的力气,头奋力地破水而出,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再度被池水没过头顶。
冰冷的池水包裹着她,枝夕却只觉滚烫,有什么东西在烤着她,烫得她皮肤疼痛——然后她意识到,那是自己颈间的珠子。
斑送给她的那一颗珠子。
水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与喉咙,枝夕却感觉不到难受,池水好像变得很温暖,暖得她不愿意再挣扎。她只是突然觉得好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困得连一分一秒的思考都不愿意,只想就这么沉沉睡过去。
就像是,胎儿泡在羊水里,那样的温暖而充满安全感。
……不对。
不是这样的!
意识刚清明了一刻,便被汹涌的困意再度扑了上来,它们像月亮下的潮水,又如林间茂密的藤蔓,一点点、一寸寸地漫过她,缠绕她,钻入皮肤,冲刷血液。
就这样,不再挣扎吧。
挣扎太累了,又太痛了。
就这样睡过去,不是也很好吗。
……
[——可是我不要啊。]
[我已经挺过了那么多次,你们以为,我会在这一次认输吗?]
[少做梦了!]
少女用力地睁大了双眼,哪怕在水中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紧接着,她死命咬住了下唇,疼痛在倦意的席卷下变得很不起眼,但聊胜于无。
她再一次将头从池水里探了出来,宛如报复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战栗着抓住了岸边的瓷砖。
针扎似的疼痛从四肢百骸前仆后继地往大脑钻去,她痛得连每吸一口气都忍不住发抖,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了瓷砖的缝隙,她想用力,身体表面却好似被人用刀片划过,暴露在空气中,痛不欲生。
好痛,好痛啊。
真的太痛了,痛得她连呼吸都不敢,痛得眼泪都流不出。
但那又怎么样呢。
那一刻,少女咬紧牙关,口腔中泛起血腥气,而她无暇顾及,只是死死地扣住岸边池壁,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上去。
然后,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他赶到的时候,女生昏在泳池的深水区边上,一只手还垂在水里。
他微微叹了口气。
女生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可怕,只有唇是红的,还渗着几点血珠。她全身都湿透了,水流顺着发丝滴入池里。
看来,是刚上岸没多久。
一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来得是及时,还是迟了一步。
少年走了过去,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他明明是清瘦的身形,抱这样一个与他身高相差无几的女生却轻松得仿若怀中的是一团松软的棉花。
该说他的直觉还是很准么。
不过,这一刻,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平行世界的自己会那样多管闲事了。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