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长说:“赔偿事小。现场许多观众拍了视频发布到网上,更有许多自媒体不分青红皂白,写了一篇文章,却为伤人者喊冤。”
本来是讨伐企业的,大众一致同情那个男人,就连带着医院一起给骂了。
这几天,处于风口浪尖的楚大夫,没来上班。
说起这事儿,楚大夫也是冤枉得很。在医院工作近三十年了,劳累了半辈子,眼见着明年就要退休了。碰上这事儿。
当时那个患者被自己的工友送过来,手臂就已经断了,整个小臂被绞进了机器里,断臂伤口血肉模糊。
楚大夫当时是在急诊和护士聊着天,见人进来,忙推进急救室,以为他们是把断臂也带过来了,哪知道,他们只是把人送来,断臂还留在了车间。
楚大夫冷了脸,这不是胡闹么?大吼着说:“还不赶紧去把那一截手臂带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还有这操作!
要说可怜也是可怜,说可恨也可恨,他们本是不知道手臂还能接回去,就没拿。糊涂至极!毕竟除了大夫,有几个普通人敢捡起那个离了身体的手的?
这就相当于告诉一个要死的人,本来你可以活,但是你犯蠢了,你又不能活了。
断臂的人从绝望——希望——失望这一系列情绪的转变,在疼的昏过去的同时,异常暴躁。
没办法,楚大夫跟着救护车去出事的工厂,去找那一截手臂。
但是当他看到时,就感觉不妙了。
他们的工作环境是冰库,零下几十度的地方......
按照常理,手臂断掉,正常环境不要感染,几个小时内还是可以接上的。
但现在是没有希望了。
楚大夫尝试过,没有成功。
只能给他截肢,尽量保留剩下的那一截。
楚老头不说鞠躬尽瘁,但也是为了救人救命,尽心尽心力了。
本来患者是好好的出院了。
因为无法再继续工作,便和公司讨要赔偿。结果公司的领导说工伤处理意见存在问题,他的手本是可以接上的,不会造成残废,是医生耽误了他治疗。
公司不会按照伤残级别赔偿。
主要责任归医院承担。
患者像被踢皮球一样,踢到了医院的行政处询问,又被一口拒绝。
他火了。
手没了,工作也没了,赔偿也拿不到。这辈子就完了?
他恨不能砍死没良心的大夫。
宋熠木然地听着这些,副院长见劝宋母无效,看向宋熠。
宋熠碍于院领导的面子,只好让母亲先回去,这边的事他自己处理。
宋妈妈低声愤慨,倒也不敢反驳儿子,叹息道:“你呀,就是太没脾气了!妈妈就算不让你当这个医生,也绝不能忍受这种委屈。有的时候反而庆幸沫沫的性格不像你,要是兄妹俩都那么好说话,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宋熠不是好欺负,只是他不能只单单考虑自己。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
首先是医院,医生和患者的纠纷,再是自己。
这时,元音已经要走到医院门口了,叶遥和她商量着,是不是可以来采访一下宋医生。
前天那场纠纷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摄像机一个镜头不差的录了下来。叶遥说:“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成这个样子,我们节目本身已经尽力避免提到这个社会敏感问题,但现在不巧碰上了躲都躲不掉,所以我们想试着做一个专题。”末了,又补充:“这是上级领导提出来的。”
元音没心情弄这些,想搪塞过去:“我怕把这条线单拎出来,会把矛盾激化,偏离我们拍摄纪录片的主题。”毕竟他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讲医患矛盾的。且他们是于纪录,而不是综艺节目,不要制造可以制作脚本,也不需要能够引起网络骂战的主线。
其实台里的人也是好心。毕竟那场纷争,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叶遥又说了一些,刚挂电话,老刘的电话又进来了,也是劝说她的:“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记录这些么?媒体工作者,是要把事实的真相,展现给大众。”
元音坳不过,但老刘说的对,若是医院为了息事宁人,那么宋熠的这个苦不就白受了?为了集体的利益,而牺牲个人,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
大大小小的经营组织单位,列举出来,笔笔皆是。
她没立即答应,先给老刘打了预防针:“这个我要跟我男朋友商量一下,上次你也知道,他不太喜欢接受采访。我先说好,他可能会拒绝。”
元音给宋熠打电话,说自己马上要到了。
正巧宋家父母还没走。
上次匆匆见了一面,他们大概能猜到一些,也不敢肯定什么。
宋熠跟爸妈说,元音现在是我女朋友。
这算是宋母今天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了,“谈恋爱了好啊。”
他们都知道,宋熠很早就喜欢元音了。这世界上,三种东西掩盖不了,贫穷,咳嗽,和爱。
上学时期,他对于元音的种种含蓄的表现,是藏不住的。
父母还等着要见一面元音,宋熠却也是给人家打预防针:“待会她过来,你们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不要跟她说什么,正常就好。”
妈妈问:“为什么啊?我又不是恶婆婆。”
宋熠想到元音害羞的小模样,她这个女孩子,平时看着挺高冷的,其实内心柔软娇弱。自小亲缘浅薄,太过的热情会吓到她。
但这些,他也不好跟父母解释。
只好说:“以后等正式我把她带家里再表现也不迟。”
父母不理解,倒也听他的话了。
元音这边也在深呼吸,想着该跟人父母说些什么呢?
好在打开门的时候,叔叔阿姨见她也只是和善地笑了,很稀疏平常地问:“刚下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