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豫走出去一段路,陆至言才记起收回手来。那种触感却好似残留在手心里,让他无法忽视。抬头看向她的背影,他怔一怔,终于抬脚跟上。
他们选了几株桃树下的平整空地充作小憩之处,树枝上坠着累累粉色花朵。谢清豫和陆至言走过来的时候,春絮和夏果已将水囊和吃食都摆在一块布上面,而刘叔和周辛在周围探查安全也回来了。
路途奔波,身为睿王之女、静和郡主的谢清豫,知道条件有限,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挑剔,唯独在吃的东西上面不肯退让。是以这会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红糖酥饼、栗子糕、葱油饼、千层饼以及一份酱牛肉。
众人围坐树下,如同过去一般,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都不出声。直到各自填饱肚子,春絮从水囊里倒一杯茶水出来递给谢清豫,她慢悠悠喝了,才问上一句:“我们下面去哪儿好?”
“虽说是要到桐城找表姐,但她在那儿总不会跑了。好不容易出来这一趟,不吃喝玩乐个尽兴岂不是吃亏?”谢清豫微笑,“所以我在想,我们一路玩儿过去。”
春絮和夏果两个丫鬟比谢清豫稍微大上两三岁,是从小时候起就跟在她身边的,比起旁人,关系自然亲近。现在又在外面,也没那么多规矩,两个人很快便和谢清豫商量起来。
夏果说:“如今正是春天,该去江南走一走,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她想一想,一时看向春絮问,“春絮姐姐不是出生在江南么?许有好地方推荐?”
“那是五岁以前的事情,哪里还能记得…”春絮认真的回答,“不过,五岁以前我是在青州长大,如今也还是一直模模糊糊觉得那儿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
无论春絮这份印象是否真实,青州却的确名声在外,被称道人杰地灵。谢清豫安静听她们说一会,思索半晌,忽然问春絮:“你想不想回去看一看?”
和家生子出身的夏果不一样,春絮是小时候被卖到王府里的。她那会儿怯手怯脚干活干不好,没有少挨教训。后来有一次挨训被谢清豫撞见,反倒是看中了她,把她要到自己院子服侍,她在王府才过得好一些。
她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还有回去的必要么?也许不想认她。只是有时候,会想到他们,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把她就那么卖了……春絮不确定的看向谢清豫。
谢清豫也看看她,反而笑了:“回去看看也无妨,看完以后心里头不惦记。何况,青州这样据说才子佳人遍地的地方,有机会不去岂不是可惜?”
春絮点一点头道:“一切听凭小姐的安排。”
于是,在谢清豫的主张之下,他们很快做出一个去青州的决定。
休息过半个时辰,他们重新上路了。
出发不过一个多时辰,却天气骤变,竟下起石头一样的冰雹子。
没法赶路,他们就近到一个破庙里躲一躲。好在避得及时,一行人都没有受伤,也没有怎么弄湿衣服。看着外面下得越来越大的雹子,众人松下一口气。
屋顶不停有巨大的声响传来,是雹子敲击玩偏的动静。谢清豫坐在破庙里,百无聊赖中想起话本上看过的一个故事,便与春絮夏果细细说起来。
话本里的故事讲的是一位生得红白细嫩的少年郎,在往亲戚家中去的路上,因遇大雨而于冷庙中避雨。他在避雨之时遇见一老妪,却遭了调戏,方知其竟非妇道而为男子。
春絮夏果两个听得满脸震惊。
夏果追问:“如何会是男子?男子怎又认成妇人?”
谢清豫说:“那人平时作妇人妆扮,假称寡妇,四处招摇撞骗。因以为其为妇人,旁人难免要失去戒心,他便借此欺负过好些闺女贞娘,且从未被识破。”
春絮皱着眉问:“这样的恶人竟是没有恶报么?”
“自然是有的。”谢清豫微笑,很快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夏果春絮听到后来,话本里到处作恶的少年郎和老妪,最终一个因被识破身份,被扭送官府遭凌迟之刑,一个因被识破身份,被架在火上活活的烧死了,总归也算善恶终有报,才觉得解气了一点儿。
不说夏果春絮,与她们稍微隔着点距离坐着的刘叔和周辛,脸上也看得出来对这个结局的认同。唯有坐得最远的陆至言,脸上平平静静的,看不出情绪。
夏果扭头瞧见这样的陆至言,主动找话题问:“陆公子以前知道这个故事么?”
“陆公子向来读圣贤书,怎么会看这些?”春絮不太认同。
谢清豫朝陆至言看过去一眼,也笑:“我看这些可没少挨训,你们还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