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宋别枝和宋致父女之外,没有别的人。
宋别枝走过去,张开手臂抱了抱院子里的树:“爸爸,我妈又胖了。”
“那是福气!哪像你们小丫头那样,瘦得麻秆似的还要减肥。”
“双标啊爸爸,你昨天还嘲讽我腰围快比得上咱家水瓮了。”
至于宋别枝跟院子里的大树喊妈妈这事儿,两人都表现得很自然。
宋致懒得跟她说,摆摆手,开始做操。只见他原地踏步,几步之后,举右臂,展开……宋别枝边刷牙边看了一会儿,越看越不对劲,他离树不远不近,以侧面对着树,但穿着紧身衣做健美操,侧面来看,更能看出线条。宋别枝惊讶了一瞬,噗嗤乐了。自家老父亲这是在使美男计呢。
宋别枝刷着牙忍不住想:妈妈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幻出原型啊,看老宋都折腾成啥样了。
但这话她不能说出口。
宋别枝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宋致就抱着她坐在树下,“来,枝枝,喊妈妈,妈——妈——”宋致教的很仔细很认真,小宋别枝人生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妈妈”。
后来她上幼儿园,一次老师聊天没避讳着她,直言这孩子没了妈很可怜,小宋别枝当场表达疑问:“我有妈妈呀,我妈妈每天都在院子里,特别挺拔。”老师没惊讶于她那么小小的孩子居然会用挺拔这个词,而是在放学的时候单独找来接孩子的宋致谈了一回,指责他为什么这样误导小孩子,这样做会让宋别枝的世界观产生偏差。
那天回家后,宋致给宋别枝讲睡前故事:“从前有一对夫妻,他们是有魔法的人,有一天呢,他们生了个孩子,魔法用光了,那个妈妈就变成了一棵树,种在院子里,每天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但是别的大人不相信魔法,所以,小女孩慢慢就不跟他们说了,她的妈妈就成了她和爸爸两个人的小秘密。”
因为作为父亲的态度,于是慢慢地,宋别枝倒也坦然起来。
这也是她完全无法理解山上郑言那些言行的缘故。
她的妈妈,是一棵树。
这听起来很荒谬,她从小接受无神论的教育,仍然记得政治课第一堂的内容: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会不会制造和使用工具。然而在宋致的讲述当中,她的妈妈是一个秀外慧中的人,不但读书时成绩好,随口能诵读经典篇章,家里有个维修之类的活计,也完全得心应手。妻子刚不在的头几年,宋致可是为了家事手忙脚乱的,没少搞出些听着都匪夷所思的事,摔坏了不知多少碗碟,每每这时,都要到院子里诉一番苦,言必称你不在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宋别枝对这些事记忆尤深,第一眼看到书上那句话时,实在是无法接受。
明明,她妈妈一棵树都会做凡人做的那些事,可能还比其中大部分做得更好。
还是后来仔细观察,逐渐明白了周围这些爱读灵异传奇故事的同学那份“叶公好龙”的心思。但明白归明白,却不能打心底认同。就好比郑言,家里有个“田螺姑娘”给他做饭就理所当然受了,但发现妻子或许是个狐狸精时,就无法接受。对方投注过来的感情,对这个家庭的付出,在她身份暴露之后,就完全被抹掉遗忘了。
宋别枝漱了口,看见院子里宋致美人计施展得非常认真,不知为何,鼻头忽地一酸。
以前懵懵懂懂,只以为父亲对母亲的情感是再自然不敢。只当经历了狐狸精那个事情,她才忽然发觉,并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