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心软了呢,一会儿莫铁根来了灶房,见不着泡着的狐狸皮,她该怎么解释?上辈子便是忘了,被莫老太好好骂了一顿,还被那拐杖敲了一下背,钻心的疼透进了骨子里。这辈子,还要再来一次么?
愈是想着,莲姐儿的眸色愈暗沉了下来,狐狸皮泡发久了,成色便大大毁了。这样一来,过几日她亲娘来讨要狐狸皮的事儿,不就解决了么?
忽地,“桄榔”一声,手中的勺子没拿稳,掉落在了地上。莲姐儿愣了一愣,望着跌在地上的勺子以及四处溅散的玉米糊糊,好一会才蹲下身收拾。
刚刚定是魔怔了,怎么会有那种想法。那狐狸皮是莫家重要的一笔收入,她怎么能想毁了呢。莲姐儿眸子闪过一抹异色,她定是还要多念念《女儿经》,多想想“七出”。这反骨性子,要改。
待收拾好了,莲姐儿端着玉米糊糊再去东屋时,路过那柴房处。莲姐儿望着挂在屋檐下的皮子,毛色顺滑雪白。
眨了眨眼,莲姐儿眸子柔和了下来,乌沉沉的眸子溢出温柔,抹了灶灰的明媚小脸儿也是恬静异常,嫣红的唇微启,轻声无奈道:“你们作狐裘,也要好好的做狐裘。莫让人糟蹋了。”
凛冬风寒,静静垂着的狐狸皮,自是死物,回应不了。
复又向前走着的莲姐儿,心里也不禁叹了口气,想着等会儿怎么应对莫老太的那一拐杖。想来她也是无甚挂念的了,竟然怜惜起皮毛了。
拌了猪食,喂了哼唧哼唧的花猪,也喂了鸡,莲姐儿又拿起捣衣杵洗起了衣服。冬日衣服多厚实,棉麻吸了水,更是重。莲姐儿拎不起来,也拧不动。垂下眸子,对这幅身子的无用,莲姐儿也不再惊诧。只是慢慢磋磨着。
皂角也坚韧,要捣碎了来洗衣。那清冽味道却是莲姐儿喜欢的。天寒气冻,这水儿也是冰凉。
农妇人家,哪里舍得烧柴用热水洗,只得双手泡在冰块里,再伸出时已冻成了青紫萝卜。
不畏寒了,也是好的。莲姐儿望着自己伸在水里的手,这做鬼的阴寒,竟是比冰还要凉。颤了颤睫毛,莲姐儿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时辰,便又继续慢慢洗着衣服。
而另一边,起了的莫铁根,心里惦记着那些个狐狸皮,便径直去了灶房。却在里面转了一圈,空荡荡的缸子让他皱起了眉。走出了灶房,便见着莲姐儿在院子里捣衣,向柴房处那一望,明晃晃的白毛皮子还在那挂着呢。
当即莫铁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黝黑瞳孔不免也有些诧异。这莲姐儿,闷,但一向办事靠谱,今天怎么出岔子了?现在再泡皮子已经时辰晚了,女子对叔伯之间也要避讳,他也不便上去质问。于是莫铁根便肃了一张脸回了东屋。
陈氏见莫铁根刚走,怎地又回来了?脸色也不好。陈氏暗自皱了皱眉,莫不是狐狸鞣皮出了岔子?知晓莫铁根对于这种家里琐事,尤其是闷葫芦莲姐儿的事,一向不开口,于是她也不再问。只自己挺着肚子,走出了东屋。
一望,那狐狸皮好好的挂在那,陈氏也诧异了,早上不是告诉莲姐儿让她泡着了吗?又见着在院子里捣衣服的莲姐儿,陈氏心里竟一时气愤。
那狐狸,是她男人在大冷天天还没亮时就上山抓的,身上刮破了好几处皮,青一块紫一块。就等着那狐狸皮换了钱,给家里补贴补贴。
这莲姐儿是怎么了?陈氏皱眉望着莲姐儿,心里弯弯绕绕,眼睛一转,想着莲姐儿现在变得不听话,莫不是果然受了那喜春的影响?越想越觉得如此,陈氏便去了主堂屋,把事告诉了莫老太。
许是有着心疼自家男人的意思,陈氏说的时候,难得稍微添油加醋往厉害处说了些。莫老太一听,当即火冒三丈,“啪”得一声,一个盛着茶水的陶碗便被掷在地上,碎成几片。
“反了她了!要真有敢跑的心,立刻拉了沉塘。养不熟的白眼狼!”
透着厚厚的棉帘子,莫老太燥怒刻薄的声音传了出来。院子里仍慢慢磋磨着衣服的莲姐儿,自是也听到了,颤了颤睫毛叹了口气,又要收拾那一地碎陶片了。
任着莫老太吼的声音再大,莲姐儿也没有颠颠儿的去主堂屋挨训。那拐杖捶的一棍,如今这小身板当真受不得。莲姐儿又抬头望了望天,估着时辰。
吼得累了,莫老太眯着眼睛瞧着空空的屋子,和动也不动的棉帘子,当即心里更是上火,一张脸都阴沉沉的,叫着一旁的虎子,让他把莲姐儿带来。
虎子眨了眨眼睛,他知道的,莲姐儿没做事,浪费了他爹心血惹了他娘生气,于是小小的虎子也很气愤。巴不得阿奶好好教训着莲姐儿,连忙撒丫子跑出了主堂屋。
“喂!阿奶叫你过去。”虎子瞧着洗衣服的莲姐儿,便也学大人皱眉嫌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