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说着的那话,没别的意思,就是要表明自个儿贞洁的念头。李家媳妇儿这一出,犯的事儿可大了,抓回来只要李家一句话,那是沉塘发卖,没有丝毫余地的。
但同为女人,陈氏也不是不能理解李瘸子媳妇儿。那李瘸子,家里穷得老鼠都挪窝了,他自个儿还是个残疾。性子还暴,有打人的习惯。就是个火坑。
而李瘸子媳妇,原本是镇上大老爷家的丫鬟,叫喜春。因着和里面的家丁偷着好,便被主家夫人发卖到了人牙子手里。一张卖身契,一介奴籍,赶巧儿李瘸子正愁娶不到媳妇,便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来。
若说这莲姐儿和喜春的相似处,便是一个原先是“养媳”这一习俗,被卖到了莫家。后因着禁止“养媳”,人牙子贩子,就用手里的卖身契,过着官府的明面儿,把人发卖了。
莲姐儿是初级的,喜春是升级的。
因着这一点儿,此时莲姐儿的地位的确尴尬。莫老太也瞧莲姐儿怎么瞧怎么不顺眼,但莲姐儿这么多年一直低眉顺眼伺候着这个家,莫老太心里倒还有数,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事实上,莫老太还等着莲姐儿也吱一声,说两句表着自己和那李瘸子媳妇儿不一样的贞洁烈话。
而莲姐儿,则跟木了似的,傻杵在那,低着头让人瞧不清她的神情。
一直快到中午了,村头又喧闹了起来。那些男人都回了村,一个穿着灰布隐隐可瞧出原本花样袄子的少女,被李家人五花大绑抬回了家。
莫铁根回来后,唏哩呼噜吃了顿饭,还没吃完,村里的人便找来了。来找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莲姐儿。
原是因为,那李瘸子虽气恼喜春的逃跑,但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若是把喜春发卖或者沉塘了,那他可就再也娶不着媳妇儿,他李家就要断后了。
于是李家老头和老婆子商议商议,决定找个人劝劝喜春。让她安安心心留下来过日子。而同村儿的莲姐儿,性子木讷乖顺,最重要的是,她是这个村里唯一一个被卖来的,让她来劝,再合适不过。
当莲姐儿被叫到主堂屋时,里面一应儿村里的长辈,颤了颤睫毛,又迅速低下了头。安静地听着话。
让莲姐儿去劝,莫老太起初是不大乐意的。心想着喜春那贱骨头,万一教唆着莲姐儿也有样学样了怎么办。那她莫家,她二小子,可不就丢了大面子吗?可这村长都亲自来了,而大小子也对她使眼色,莫老太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得同意。
老村长佝偻着身子,神情却是严肃,鸡爪子似枯瘦的手指拈了点烟沫放到水烟袋里,深深吸了一口,望着莲姐儿道:“那喜春丫头,不懂事。你好好劝劝。”
而站在老村长身后的李家老头、老婆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莲姐儿,灰头土脸,寒冬时还穿着那一身小薄袄子。这日子,过得可比那喜春惨多了,还能安生过日子,便愈发觉得喜春那丫头不懂事。
一屋子众目睽睽,莲姐儿低着头,抹着灶灰的脸让人瞧不清神情。即使村长都发话了,她也没吱声。莫不是她觉着和喜春同病相怜,可怜了喜春,不想劝?如此一想着,顿时整个屋子的气氛更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