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带火把?”见莲姐儿两手空空,虎子不高兴的问道。他虽年纪小,但这黑灯瞎火的,没有个照明的指不定就像阿奶说的那样翻到坑里了。
“我没有火把。”莲姐儿看着虎子道,末了,还补上一句“灯笼也没有。”
虎子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相信。他虽不喜欢这个婶儿,但是也知道整个家里,就她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她没火把灯笼,大晚上怎么主屋东屋西屋乱窜的?
莲姐儿睫毛颤了颤,想着小孩子到底会是怕黑,于是道:“去村里的其他人应该会带火把灯笼,届时稍微照了点路就行。你要是还怕,就牵着我的手。”
“谁怕了!”虎子不服气的一犟嘴儿,呼啦一下拉开门就向外走去。莲姐儿见状,也立马跟上莫虎子。
村里的都是泥路,再加上天冷阴寒,地上倒是颇滑。莲姐儿紧紧跟着莫虎子,这要是莫虎子出了一丁点儿的差错,那莫老太可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去村口的路上,果然有许多提着灯笼、火把的人,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像莲姐儿那样,什么也没拿,指着别人一点余光走路的。都是乡里乡亲,有的人家里确实困难,能帮衬就帮衬。而莲姐儿的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甚至有的人家里有女娃不听话,大人就吓唬着说:再哭就把你卖了,和隔壁莲姐儿婶子一样。
其实,自从新帝登基,便大力废止革除“待郎媳”这一陋习。只因那时胡人蛮夷来犯,烧杀淫掠,战争不止。男少女寡,便生出以童养为名的诈骗钱财、贩卖女子乱象。而莲姐儿,便是最后一批“养媳”。命运不可谓不悲惨。
只见莲姐儿仍穿着那一身灰扑扑冷硬薄夹袄,脸上也脏兮兮的,低着头迈着小步子略有些急促地跟着虎子。木木讷讷,闷葫芦似的,从不埋怨诉苦。周围路过的人,都不免多多少少对她露出一丝同情。
“这莫家二郎媳妇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呀。”
悉悉索索的,远远的便有一些膀大腰圆的妇人聚在一起,对着莲姐儿指指点点的。
另一婆子,穿着厚厚的粗布袄子,双手插在对口袖里,蹭着一旁媳妇儿的油灯,砸吧了下嘴巴,眼里闪过不屑,对着其他人道:“这算什么,那莫老婆子哪里是个好相与的。这也就看是快要童试了,以往的时候,还打骂莲姐儿呢。”
此言一出,又引发一阵唏嘘。虽说都是乡里乡亲,议论着不好,只是那莲姐儿平日极少出院子,哪怕一个村,有的小娃儿至今不知道村里有这么个婶儿。这眼瞧着就要大年了,农田闲了下来,这嘴就碎了,锁不住。
那议论声,虽然可以压了声音,但农妇嗓门大,远远的就传到了莲姐儿的耳朵里。抹着灶灰的小脸儿神色如常,仿佛说的不是她。一双眸子,明润得似一汪春水,于燥寒的黑夜里,平静沉稳。
以往的事,都过了。她现在所受的苦,熬的难,都是在买她一条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