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白昼一向很长,连带着黄昏落日也总是缠绵。
经济较为落后的旅游胜地,什么都是淳朴自然的。天空蔚蓝像是被清水洗尽污秽的模样。在下午六点时披上一身红衣,成就万丈霞光。
巷子里的马头琴声断断续续,悠远而长。
安逸且祥和。
一个声音打破了小巷惯有的宁静。
这个声音并不算好听,像是被风卷着粗粒沙尘,吹响生锈破旧的老匣子发出来的,“老牛,这个月的钱你交了没啊。”
那被称为老牛的饭店老板哀叹了一句,话里有些明显的可怜乞求,“马老大,最近生意不好做呀。”
马老大咧了咧嘴唇,上下齿间漏出几分讥嘲的笑,“这年头,我们生意也不好做。”他叩了叩收银台的玻璃,手上戴着皮手套,上头又有许多柳钉,动作让脆弱的玻璃岌岌可危,声音和动作一样的不耐烦,催促道,“快点,拿钱来,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可没办法保护你啊。”
店家像是又忧愁地长长叹了一声,打开了收银柜拿出为数不多卷着的一小卷百元大钞,犹犹豫豫宛如割肉般递到了马老大面前。
将自己辛苦经营来的财富拱手让人,可不正是切肤之痛。
不管店家痛不痛,总归马老大是不痛的。
他从老牛手上扯过了那一卷小钱,往身后的人怀里一扔,唇边带着并不太正气的笑,像是夸耀人,“这才对嘛。”
老牛无力争夺,只能顺从,苦涩令他笑也笑不出,哀愁充斥在那一张憨厚的脸上。
落到了正抬头看着他的谢树的眼底。
谢树没有想到哈市真的这样乱,青天白日就有人打劫。
还让他们两目睹了。
“姐姐。”他端着小白碗,轻声喊了一句。
耳听目睹了这一场欺凌弱小剧情的施善,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并没有顺着他去讲,也不谈这件事,只指了指摆在面前的菜,“吃饭。”
“哦,好。”谢树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但在停了马头琴的小巷饭馆里十分明显,尤其是在整个饭馆只有她们两个客人的时候。
正在履行恃强凌弱中凌弱这一项的马大哥也自然听见了。
他倚着玻璃柜,食指勾着钥匙串儿打圈,发出零零点点的响声,兴趣颇浓地看着饭馆里唯二的客人,准确说来是看着女人的背影和男孩低着头认真吃饭的模样。
“呦,外地人。”
语调末字微扬,像是疑问句又像是陈述。
施善没有说话。
听施善话的谢树也没有说话。
当地龙头,小巷霸占马大哥觉得自己被忽视得有些过分了。
老牛就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马大哥,携了冷笑着迈开了脚步,看着趋势,老牛伸手想去阻拦,然而没有人理会,于是他只能默然放下了手。
马大哥身上可能挂满了钥匙,走起路来撞着皮衣上的柳钉叮当响,停步后才休止。
停在了施善二人的桌子旁。
然而施善没有抬头。
看施善动作行事的谢树也没有抬头。
“外地人胆子大呀。”马大哥气极反笑,“我们这儿乱得很,遇见我是你们老祖宗坟头积德,给点钱就能解决的事,我都不砍人。”
这二人并没有说话。
马大哥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喉咙里,马上就可以喷涌而出,然而在看见施善微抬起的脸后,像是被浇了一盆冰凉的水,留下的是不能熄灭的男人的火。他那双原先泛着危险冷意的眼,在此刻换上了欣赏和觊觎,他暧昧地笑,“而且也不一定要钱,妹妹你陪我睡一晚,我一定让你安安全全逛哈市,还可以送你俩哈市特产大胖娃娃。”
他声音在饭馆里很大,那些站在后面看着所有情势的小弟也都收入耳中,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其中有一个出挑的还邪笑着说,“对呀,你看我们老大好吧,不要你们东西,还送你精华咧。”
在一众笑声里,施善心平气和地吃下了她觉得自己身体应该需要的最后一块牛肉。
且不忘了沾上本地最有特色的酱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