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市,时间一向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转眼又到了周五。
施善日落时分照常驱车前往学校,去接她家新来的那位小同学。
她掐的时间很准,没有让自己等待,也没有让谢树来等待。这一回更是刚刚好,到了校门口刚好也看见谢树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少年细高挑儿,穿着和身边人一样的蓝白色校服。校服朴素又简单,并没有因为北市一中的大名而别出心裁,是最常见的运动款。少年没有跟风那群自认时髦的出挑者,将校服改造成主任眼中不三不四的模样,只是将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得规规矩矩。
但在人群之中,依然出类拔萃。
施善隔着车窗看,那少年沐浴在盛夏的阳光之下,目不斜视垂首漠行,将那件大众的校服穿出了少年独有的气韵,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掩在黑色车窗后的施善轻轻笑了笑,视线重回在挡风玻璃之上。
没过多久,前座的车门便被打开,少年卷带着外头清新但炙热的空气进来。
施善扭着头看他,“热吗?”
少年将书包放在了脚边,伸出手擦了擦额上欲滴的汗珠,诚实地说:“嗯,有一点儿。”
施善便将车内空调再调了调,温度便又下降了几分。
他肤色莹白且耐不得热,太阳无需抱有敌意,只要轻轻一照,白皙的脸颊上便会浮现出艳丽的霞色。
施善看着他脸上潮红慢慢褪去,想着刚才见到他孤身一人,于是问,“怎么没和同学一块儿出来?”
“我有道题不会,多看了一会书,出来的慢了。”少年说。
原来不是没有朋友呀。
怕他孤寂不合群的施善松了松气,又劝他,“爱学习是好事,不过你也要记得休息,劳逸结合。”
施善这些天都宿在别墅里,她当初为了照顾举目无亲的谢树,怕他初来乍到不适应,便将他的房间安排在了邻侧。谢树的确是个乖小孩,周六周日那两日,灯都在十点前准时熄灭。只是这几天,他房间的灯却一直留到了晚上十二点,有时施善闭眼前,还能看见隔壁阳台泄露出的暖黄色灯光。
“没事的,不能让姐姐丢脸。”少年低着头怯怯说。
施善两指按在一块儿像是揉着什么,实际是空气。
她以为谢树是害怕自己跟不上学习进度,而这样昼夜不分的学习,却没有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害怕自己成绩不好,却不是因为怕自己被嘲笑,而是怕引着他入一中的施善丢了颜面。
少年虽然过于柔和腼腆了些,但也实在体贴人,又乖巧。
她见过许多在他这个年纪的人,有些也与他有着相似的经历。或者说是忽逢夜雨,骤然失意,之后便是郁郁寡欢或愤愤不平,怨天尤人。总是有缺陷的,再没有像他这样,虽寡言自卑,但又依旧心存善念,这样的由己及人。
她笑着说,“谢谢我家阿树替我着想了。”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端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施善隐约能见到他耳尖的红意,像是冬日鹅毛大雪里绽放的一枝红梅,艳丽得显眼。也许是因为他不觉得这件事能够得到称赞,所以才会耳红。低着头红着耳,清冷却又乖巧。
美丽的一塌糊涂。
她未忍得住,伸出了一双罪恶的手,轻轻揉了揉他乌黑清爽的短发。少年抬起头来,一直被水润的星眸定定地望着她,懵懂似遥远的大森林里,那一头世上独一无二的七彩神鹿,不入世单纯清澈。秋水涟涟,光艳惊人。
这样的目光,施善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像是被浸泡在他眼底的水色中,柔且软。
施善忽然明白了母性果然是天生的,就像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都会抵抗不住粉色hellokitty的诱惑。
“辛苦你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树罕见地摇了摇头,“顾姨做得很好吃,咱们就在家里吃吧。”
有了一个星期的相处,谢树到底活泼了些,或许又不是活泼,只是再不像刚见那两日一样,脱口的谢谢生疏而客气。至少现在学会了拒绝。施善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毕竟他们会是亲人。他可以有礼貌,但最好不要一直冷淡生疏。自然,如果一定要那样也可以,施善也会给足他生活必需品,保他生活无忧,毕竟是他是谢树。但不会似如今一样贴心照顾而已。
她也不是爱看人冷脸的人,捂不热的心那就不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