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栖睡得很沉,车子的颠簸也没能把她颠醒。
最近一段时间她也确实很忙,忙得太累了,累得头都要掉了。
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喘息。
许宴川的视线不敢乱飘,就低头看着喻栖的侧脸。
车子里面灯光昏暗,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膝盖上,呼吸沉稳。
这片街道正是商业中心。车窗外面五光十色,车水马龙。满街的热闹一点儿都没打扰到车内的温馨和静谧,车子里没人出声,只有看不见的时间在缓缓流淌。
许宴川抿唇微笑。
多希望这条路可以就这么延长下去,长到没有尽头。
“慢点开。”许宴川轻声说,“绕一圈,去研究所。”
司机应了声,心里有疑惑,可也不敢问。
说是绕一圈,也不可能真的围着这座城市绕上一圈。
车子缓缓停下的时候,司机小声提醒:“许总,到了。”
许宴川皱眉:“这么快?”
司机:“……”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开了接近一个小时。
不知道许总还有哪里不满意。
许宴川少见地叹了口气,低头轻声唤道:“喻栖,喻栖。”
喻栖闭了闭眼睛。
许宴川伸手,把喻栖挡在脸上的碎发轻轻拨开。
他本来打算要是实在喊不醒就抱她进去,可就在他准备出声的前一秒,一个小小的图案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这个图案在喻栖的耳后。
——和他异能印记一样的位置。
车子里光线太暗,许宴川看不真切,他低下头想要仔细看一眼时,喻栖嘟囔了两声,醒了。
她闭着眼睛坐起来,许宴川没来得及后退,棱角分明的下巴跟喻栖的脑门撞了个正着。
喻栖:“嘶——”
她回过神来,发现许宴川摸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喻栖:“……”
算上这个,她已经撞过两个男人的下巴了吧。
喻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声询问:“许宴川,没事吧?”
司机惊了。
这小姑娘是谁——
喻栖刚醒,头发有些散了,衣服领口还敞着。
虽然只掉了一颗纽扣,也不至于泄露多少春光,许宴川还是不太好意思地提醒了一下:“你的衣服扣子开了。”
喻栖低头一看,也没多害羞,直接伸手把扣子给扣上了。
“不好意思啊,我太困了,竟然睡着了。”喻栖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都到研究所啦?”
“嗯。”许宴川推开车门,“我送你进去吧。”
喻栖连忙道:“麻烦你啦。”
“不麻烦。”许宴川道。
两个人下了车,顺着研究所的小路慢慢往里走。
谁也没想到的是,叶珩竟然在喻栖的房间门口等她。
见到喻栖和许宴川一起,叶珩倒也没露出太难看的表情,就是声音听上去不大高兴:“回来了?”
喻栖点点头,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叶珩:“等你一起。”
喻栖:???
“这都几点了?”叶珩看了眼时间,“你不回来,我睡得着?”
喻栖:“还早呀……”
她看了一眼时间,惊到:“怎么这么晚了。”
“你在车上睡着了。”许宴川浅笑道,“我看你太累,就没叫你。”
喻栖:“哦……”
空气陷入安静,气氛有点尴尬。
“那个,今天真是麻烦你啦。”喻栖看向许宴川,“陪我到现在。”
“没事。”许宴川道,“好好休息,下次我再来接你。”
喻栖点点头:“晚安。”
许宴川看了叶珩一眼,才又看向喻栖,浅笑道:“晚安。”
许宴川一走,叶珩就很不爽地看着喻栖,老妈子一般念叨:“喻小栖,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跟男人一起这么晚回来合适吗?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他走得进了点,鼻子很尖地闻到了红酒的味道,顿时更气了:“你还喝酒了?”
“工作需求嘛,只喝了一点点。”喻栖说,“而且有许宴川在,我不会有危险的啦。”
叶珩心里一跳,半晌才开口说道:“怎么,你很相信他?”
喻栖眨眼:“许宴川人很好,又很绅士,为什么不相信他?”
叶珩冷笑:“你又知道他是好人了?”
“好啦,你这脾气看谁是好人呀。”喻栖伸手推他,“让让,我要进去洗澡睡觉啦。”
“你还没醒酒。”叶珩挡在她的房间门口说,“不准去洗澡,滑倒了怎么办。”
喻栖想说,我醒了呀,清醒的很。
可她转念一想,好像喝醉的人才会一直强调自己没醉,而且叶珩这人念叨起来就没完,要是继续跟他犟,还不知道要犟到几点。
她小声说:“那我明天醒了再洗澡,可以了吧?”
叶珩这才让开了路。
喻栖嘀嘀咕咕推门进去。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和往常有点不同。
平时的声音更加清脆直白,不像现在,说话的时候黏黏糊糊,尾音拖长了一些,软糯的咬字却像是带了钩子,勾得人心里发痒。
只要稍微熟悉她一些的人都能听出来,更别说天生对声音敏感的叶珩。
他站在门口,咬牙看着喻栖的背影。
他气得心里火烧火燎,恨不得直接走进去,把门反锁,把她的手脚都打断,让她只能躺在床上。
只要她一开口就吻她。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知道喻栖骨子里有多直女。
她是真正强硬的女权主义者,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也不可能依赖着哪个男人活着。
不管他有多渴望。
他只能卑鄙地利用她的别的情绪,她的友善,她的友谊,她的恋旧,甚至她的同情。
他想要她的一切情绪,不在乎是负面还是正面的。
叶珩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某个自认为非常清醒的女人走卧室。
他站了一会儿,伸手拉住喻栖的门,想帮她把门关上。
谁知下一秒,喻栖自己从卧室走出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叠换洗的衣物,没发现门口站了人,快步直接走进了浴室。
叶珩瞪着眼睛走过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咔哒”一声,喻栖把门给锁上了。
叶珩只能拍门:“鱼小七,你给我出来。”
喻栖:“我不!”
叶珩:“出来!你摔倒了怎么办,我进去扶你吗?”
喻栖:“不用你扶我,我——啊!”
不知道是叶珩一直嘀嘀咕咕的乌鸦嘴灵验了,还是喻栖真的脑袋发昏。
她脚下打滑,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倒去。
天旋地转之间,喻栖的后脑勺狠狠撞上身后的淋浴开关。
叶珩听见这声音,急得一拳捶在浴室门上。
浴室的门是很厚重的磨砂玻璃做的,看不清里面的场景,但是质量很好,叶珩狠狠一拳砸上去,只出现了一小条裂缝。
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叶珩扭了扭门把手,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异能。
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
喻教授从小细皮嫩肉,就算是高中的时候跟人打架,也是稍微打不过就躲起来的小机灵鬼。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伤?
可某个瞬间,她竟然觉得这种刺痛非常熟悉。
喻栖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她似乎看到了学校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里,空无一人的地方,从面前一晃而过的扳手。
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就闻到一阵熟悉的消毒水味。
这味道让她想到了周稻。
周稻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但跟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又不完全一样。
他的味道要更清爽一些,像是春天草坪上吹过的风。
喻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
她忽然有点慌,虽然没看过动漫,但也听人讲过,有个可以无限重生的主人公,每次死后醒来都会看见一块同样的天花板。
万一马上再听见许宴川的声音,让她再把这段时间做的事情重来一遍……
喻栖感受到了绝望。
好在世界并没有这么操蛋,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问她:“醒了?”
这声音来自叶珩。
喻栖松了口气,睁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
叶珩很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起身和病房里的医生出去说话去了。
有什么话,不能在房间里说的?
难道她得什么癌症了?
喻栖蹑手蹑脚地下床,蹲在门口偷听他们讲话。
她没敢打开门,叶珩的耳朵太好了,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听见。
她只能靠着自己的耳朵,努力分辨门口的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具体的句子一句也听不清,只能隐约听见什么“记忆”,“以前”,“刺激”,“恢复”之类的词……
喻栖:“……”这也太狗血了吧。
她是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对周稻的事情想不起来,对不少高中同学的印象都变得模糊。
也不是那种完全失忆的感觉,拼命回忆的话倒是能想起来,只是感觉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不真切。
喻栖躺回病床,闭上了眼睛。
她开始努力回忆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以前总认为是不重要的事情,很多人成年以后回想学生时代的事情,也只能想起一些印象很深的片段。
若是要仔细想起日常里的琐碎小事,有几个人记得的?
记不清,她以为是很正常的事情。
喻栖深吸一口气,问系统:【统啊】
系统:【在滴。】
喻栖:【我是不是失忆了?】
系统:【没有吧?】
喻栖:【吧?】
系统:【主系统选中宿主的时候,宿主已经事业有成啦,主系统看中的是宿主的业绩,具体来讲就是宿主在研究所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这里并没有宿主学生时代的资料。】
这还是第一次系统给了这么长的回答,喻栖不由感叹:【我以为你只会吃瓜鼓掌喊666呢。】
系统:【……】
喻栖信封独立和公平,权利和义务的对等。
实际上系统交代的任务,她几乎没怎么完成过,大部分都是根据实际情况不得不做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完成了。
因此,除非必要情况,喻栖也没享受过任何系统带来的便利。
【那你能查到我的过去吗?】喻栖问系统,【周稻的资料不是都查到了吗?】
系统:【宿主状态:可查询。所需积分:12分。是否查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