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莹喝了口茶道:“宁贵人是头胎,害喜厉害吃不下饭,又总是困困的,十日里有八日都在炕上睡着。老祖宗之前赏给臣妾的东阿阿胶,臣妾从前不舍得吃,现在每日叫小厨房跟桂圆一起炖了给宁贵人喝,倒也能添补一二。”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你是个心细的孩子,若是缺什么要什么就尽管叫内务府送过去,皇嗣为重,倒也没什么用不起的。”
“是,”玉莹应得乖巧,“眼下宫里有两位遇喜的小主,臣妾也吩咐了内务府,燕窝,阿胶这样的滋补品先要紧着宁贵人和荣贵人用,太医每日请了平安脉后都来储秀宫回话,宁贵人就在臣妾身边自然是不用说的,臣妾隔三两日也必得去储秀宫一趟。”
“你利索,也能干,料理得很好,”太皇太后转而对苏墨儿道:“把那一对三清茶碗拿给玉莹,她爱喝茶也会喝茶,这样的好东西给了她才不算靡费,”
玉莹忙起身谢恩,苏墨儿从东梢间的黄花梨雕双螭纹亮格柜里拿出一对白地矾红的茶碗,玉莹小心接过,赞不绝口道:“胎薄如纸,果然是极好的东西。”
收了茶碗也赚足了面子,玉莹从未觉得如此扬眉吐气过。从慈宁宫出来,对玲珑道:“别传轿撵了,咱们走走,顺道去坤宁宫看看明日祭灶的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玲珑笑应着,打发先把太皇太后送的茶碗、茶团送回储秀宫。
过了交泰殿,坤宁宫就在眼前,鞋底碰上石阶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冬日听来尤为清冽,这条路玉莹走了很多回,心境却从未如今日这般。这一声声,一步步都伴随着过往的苦楚和内心的不甘,在坤宁宫门口的索伦杆前,玉莹缓缓回首望去,霎时红了眼眶。
正殿里头该预备的包锡红漆大桌,三口大锅都已经备好,抬首却见赫舍里的画像还是那样安静,浅笑着应对来人。
玲珑点了三柱香递给玉莹,玉莹望着赫舍里,心里默默道:姐姐,还是你厉害,风光正好,皇上兴致最浓的时候你走了,我们留下的人使劲浑身解数都不及你万分之一,你成了皇上心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拔不出来,终日隐隐作疼,可是姐姐,我一点都不羡慕你。”
上了香,玉莹缓缓走到昔年来中宫请安时属于她的紫檀圈椅上坐下,左首第一张椅子,这椅子她坐了快十年。再回想,这十年当中的每一天又是如此的模糊,仿佛就该被遗忘一般。
侧首再看赫舍里的画像,玉莹低低地道了一句:咱们来日见。
到了腊月二十三,宫里的年气更浓了,乾清宫竖起两盏天灯杆,挂起十六挂万寿灯联,宫檐前张挂九盏大宫灯,日精门,月华门前也都挂起宫灯。
紫苏搓着耳朵从外头进来,欢喜道:“方才春苓姐姐带着我偷偷去看了看乾清宫的宫灯,漂亮极了,春苓姐姐还说等到了家宴那日,还有五色画衣,太平万岁,万寿无疆各式各样的彩灯呢。”
佟宝卿放下手里在做的荷包,见紫苏鼻尖通红,嗔怪道:“宫门都要落锁来,你还乱跑。”
紫苏虽是冻得手脚冰凉,却是眉飞色舞,站在炭盆边一个劲儿道:“小主,宫里的彩灯可真是好看,比外头的精致多了。”
佟宝卿笑觑她一眼,指着炭盆道:“跑了这么一会子饿了吧,我在里头给你埋了几个栗子,刚才听了几声响,想来是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