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解忧的心中乱糟糟一片,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闪过,快速地让她抓都抓不住。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慈宁宫正殿的大堂中,离她不远处的正位上,坐着的正是元嘉帝的生母丁太后。
丁太后今年六十八岁,脸上皱纹遍布,满头银丝。她的身材娇小,老了之后便显得有些佝偻。这样一个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老太太,却不肯服老,明明是个孀居之人,偏偏喜欢穿红带绿的,脸上敷着的粉比身旁伺候的大宫女还厚。
她穿着深红色金丝织锦鸾鸟朝凤绣纹服,戴着绿玉耳坠,梳得一丝不苟的牡丹头正中插着镂金五凤夺珠分钗,周围环绕着金珠镶红宝石的簪子,明晃晃亮堂堂,几乎要闪瞎萧解忧的眼。
萧解忧不爱来慈宁宫,除了不想看丁太后的冷脸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丁太后的审美与众不同,特别崇尚“桃红配柳绿”。然而她的年岁太大,连半老徐娘都扮演不来,却爱做一些俏丽的小姑娘打扮,萧解忧看过一回,便伤一回眼睛。
“温仪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福寿永享。”萧解忧垂下眼睑不想再看丁太后,低头屈膝,恭敬柔顺地行礼问安。
“嗯。”丁太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直到萧解忧深深地福下去之后,才淡淡地吩咐:“不必多礼。”
萧解忧站直身体,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堂堂太后之尊,每次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为难小辈,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哀家听说你前两日病了?身体可大好了?”丁太后连赐坐的话都不说,就让萧解忧这样站着回话。
萧解忧也已经习惯了,这是她在慈宁宫一贯的待遇。哪怕现下有宫女给她搬来绣凳,她还未必敢坐呢。谁知道这位脑子不好用的老太太会不会在凳面里藏着钉子!萧解忧觉得她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回太后的话,”面上的功夫萧解忧还是会做的,她仍旧一派恭顺端庄的样子:“已经大好了,谢太后垂问。之前宫里派人到公主府里探望,温仪在病中并不知晓,心中惶恐,如今既然已经无碍了,便想即刻到宫中给各位长辈谢恩。”
派人来询问的是元嘉帝的人,跟丁太后、齐皇后都没有关系,但是萧解忧既然来了,她就得从内到外,一一地谢恩。
“咱们萧家子嗣单薄,昭华就只有你一个独苗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对不起你的父母……不是哀家这当祖母的说你,你也这么大了,又嫁过人,行事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出去玩也要有个限度,把自己折腾病了,还不是要让哀家这个老太婆担心操心!你要是但凡有一点孝心,做事之前也该多考虑考虑后果!”
话说到最后,就有了浓烈的指责意味。
萧解忧充耳不闻,只恭敬地站着不说话。这要是换成其他内外命妇,或者是齐皇后,被太后几乎指着鼻子骂“不孝”,早就该惶恐地跪下请罪了。
可是萧解忧从小就被丁太后这样骂过来的,骂人的习惯了,被骂的也习惯了。她就是不跪,丁太后也不敢让人压着她跪!
顺了一口气,丁太后又斥责了她几句,无外乎又把她和沈湛和离拿出来说事,说她不修女德,不敬夫君,又给皇家丢人什么什么的。
萧解忧眼观鼻,鼻观心,左耳进,右耳出。
她和沈湛和离的消息一出,丁太后就迫不及待地下了懿旨到公主府,让她“跪听圣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