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挑着小胡子,笑道,“被听见了啊。”
宋朝唯巧笑嫣然,恍若不知,“风大,父皇听见什么了?”
她调皮,皇帝也了的宠她和她玩笑。是以皇帝与她日常往来便是如此,此刻皇帝心里还藏了许多事,便也不耽误她去换衣裳,“去更衣吧,看你这步摇沉甸甸重得很,换些轻便的。”
宋朝唯伸手摇了摇坠在耳畔的珍珠流苏,“好看呀。”
皇帝也顺着她的动作,将目光放在了那支步摇上,良久出声,“这倒和你母后一样了。”
宋朝唯听此话,颓然放下了手。
风起无声,吹动他眉睫,皇帝才觉着失态了。
他可以独自伤心,可以永心怀念,却不该在女儿面前提及,徒增她伤情的。宋朝唯年幼时他还常在她面前说皇后如何端仪和气,如何体贴,而她懂事以后,皇帝便也不再多提及了。算不上忌讳莫深,只不过是提起来空添伤感而已。斯人已去,需要被记住的已在年幼时放在心间生根,懂事明礼之后再多次提及,还是一位并没有在生命中停留许久的人,便会令人觉得言有所过而烦忧了。
宋朝唯瞧着他失意的模样,掩了掩自己的神色,笑催道:“父皇你快些走,我要去挑衣裳了。”
皇帝哭笑不得,收下了女儿这份体贴,顺从她的心意,也不再说任何闲话,走离了关雎宫。
在关雎时皇帝话里像是信了女儿的说辞,只一回到乾清就将密卫统领召了进来。
金银卫是在光天白日之下,行光明正大之事的皇帝卫军。而密卫则是隐在天幕之中的夜行人,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活儿,什么朝廷诡秘、宗室阴私、朝工阴事。杀人灭口、陈仓暗度,总之,什么见不得人,他们就干什么。锦绣四海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其下的总有风雨将至未至。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风雨欲来山满楼,天下不会永远安定。
统领站在书房里,面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和他那一张摆了许多年的楠木书桌。皇帝没有持笔,也不曾翻阅奏章,神情寡淡而肃穆。统领不由得就想起了不久前。那日他也是在这儿报告了消息,皇帝也是这样的神色,之后便是请君入瓮,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但那算是一件很大的事了,算得上皇帝登基后屈指可数的大事,是朝臣史工信笔而书,记在册上流传万古的大事。这样的大事一般来说,不会连着发生好几起,但皇帝这样的神情,统领免不得又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是哪个倒霉鬼王爷要造反被发现了咯?又要让人家这双娇滴滴的手去沾血啊。干他姥姥的不能安宁些吗,杀了人又要食素好些天,这些人就不能有丁点儿慈悲心肠,怜悯怜悯他吗。
统领越想越难过,思绪已经飞到了好些天之后满桌子的白菜青叶,险些就要哭出来了。
皇帝开口,“朕想知道今日公主从长公主府中出来后,去了哪儿,以及彼时那段彦正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