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吧。本该如此,你做得很好。若是随意放了进去,才算是有罪。”立在他眼前的女子慢声轻言,声若清谷仙泉,清亮脆耳,似是从瑶池之上传出的。
“多谢殿下。”侍卫站了起来,头却仍旧低着,不曾抬头失礼地瞧一眼这位金尊玉贵的殿下。
“你姓甚名何?”
“臣名萧令。”侍卫如实而答。
“令行禁止,很好。”清河公主道。
侍卫垂首无言,殿下也没再说一句话。低首之间只能看见她已经转身而去,眼下隐隐还能望得到她的裙摆,上好的月白绣缎曳地,像是月光倾泻而下,铺了一地旖旎。
青铃重响,这一次侍卫再不曾伸手阻拦,也没有再管马车入宫之事,陛下是给了这位殿下这个恩宠的。其实相比这位殿下身上的恩宠其余恩宠而言,持刀上殿这样的都不值一提。
清河公主,已逝明嘉皇后之女,今上唯一的嫡公主,太建十八年出生,圣上拟名为朝唯,是为永朝唯一之珍宝。出生后便赐封地清河,并以清河为封号,比之其他十一二岁仍没有个封号的公主而言,是独一份的尊贵。更不必说本朝公主皆是福康宁嘉等一系列寓意美好的封号,从不曾有封地一说。
是以当年多有朝臣阻拦,但皇帝并不曾动摇分毫,说这是明嘉皇后的女儿,是他唯一的嫡女,赐一个封地,有何不可。言官终究只是臣,抵不住皇帝坚定的心。而事实证明,皇帝的确觉得给个封号,真的只是了了。之后还为公主重建关雎宫,又在宫外建公主府为及笄大礼,公主喜欢青莲,便挪了满院子的珍贵莲花。俸禄更是年年剧增,生怕这个心肝儿吃不好,没钱花。
百官渐渐地,也就懒得管了。反正也管不住。
然而这位殿下却实在不负荣宠,后来在她不惧天威劝阻了一次皇帝的糊涂暴行后,百官们都觉得,给得好,给得妙。
清河公主兰心蕙质,声名远扬。秀外慧中,品格清高。
唯一不好的便是病弱了些,可能因为在明德皇后腹中时被那位同胞的太子哥哥欺负了,生下来便柔弱,幼时更是好几次差一点儿没活得下来,金尊玉贵地养大了,虽不再三天小病这样,却也仍旧比不得常人。
侍卫并不曾有见这位殿下玉体的荣恩,京城中许多人都不曾有。在他们的想象之中,清河公主便是一个慧极的模样,聪慧必然是聪慧的,清贵也自然是清贵,长相身段却应当只是了了,毕竟不过是被药汤养大的女儿。
然而,只刚才那匆匆而过的一眼,他便觉得是自己愚昧了。
盈盈不可握的细腰,如柳柔软而端正的身段,纤细雪白的削葱指,一眼望去便该以为是瑶池仙子,冰肌玉骨、出尘脱俗该如是。
最不可忘的是那一双眼。
清澈明亮,晶莹而安静,像是春天山谷深处的一汪清泉。若能将自己映入那一双眼里,便是死而无憾。
…………
马车在宫城之中被换成了青凤玉辇。
宋朝唯百般无聊的看着玉辇外的花红柳绿。
金陵还是那个金陵,皇城也仍旧是那个皇城,分寸未变的无趣。
步辇旁边跟着的崔公公还在絮絮叨叨:“您可算回来了,陛下都念了好些日子了。今日早朝前便在说,完事儿下了朝就问奴婢,您到了哪儿了。奴婢哪知道啊,心里也急得很,生怕您今日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