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竟敢出手伤朝廷命官的家里人!”那老太爷看自己被死死钳制住的手,脸色更是难看,“你一个衙役头子!又算是什么东西!还妄图徇私枉法,放过这女匪人!我……我老李家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这老太爷原本是某个天高皇帝远的小乡下的农民,大字不识,只因养出了一个好儿子,于是能够穿锦衣吃玉食,一跃从扛着锄头的小老头到身份尊贵的李老太爷。而他待在京中这几年,又融不进官场世家的圈子,又不屑于小厮小经纪们为伍,故而对这京城的情况不甚了解。
……所以,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破口大骂的这“衙役头头”乃是御四品带刀侍卫——比他家儿子的官儿还大一级。
只不过他虽不清楚,但身为儿媳的李夫人却是知道的。
李夫人原名叫刘湘兰,也是个京官的女儿,从小便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大家小姐。这汴梁上流社会的门门道道是门儿清,当年她爹榜下捉婿,捉到了这李春敏李进士,官定的虽不大,但贵在为人和气又更干,故而欣然将女儿下嫁。
所以她是知道展昭的。
她平日里就瞧不上来自乡下的公婆,今日一听这公公居然口出粗鄙之言,吓得脸都白了,忙拉了拉公公的衣袖,示意他闭嘴。又急急开口道:“展大人……老太爷他伤心过度……多有冒犯……请您千万莫要见怪才是……”
那老太爷瞪了一眼自己的柔弱儿媳,似是怪她懦弱怕事。
展昭一松手,放开了老太爷鸡爪一样的手。他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道:“夫人请放心,李大人究竟如何身亡,开封府必然公正决断,给李府一个公道。”
话已至此,他们这边又失礼在先,李夫人不敢再多说什么,朝他福了福身,便让开了位置,好叫他能便利办事。
而丁白穗在这一切喧闹之中,却一直再没有开过口。直到展昭站到了她的面前,用一种奇异的,带着痛心和不解的眼神看她时,她才轻飘飘的笑了笑。
——在冷眼旁观了一个生命选择自我终结之后,她轻飘飘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是有痛惜和遗憾,但却也少不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和愤怒。
她毫无畏惧,毫无阴霾的直视着展昭的眼睛,但她的话却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没错,”她说,“他的确是死于谋害,只不过那个人却不是我。”
她的目光像呼啸的冷风,带着冰碴和力度,扫向了那满是悲恸之色的妻子,父亲和母亲。
“是你,是你,是你们,用浮于表面的关心和深藏于心的不解,不满和厌烦,谋害了他。如果李春敏李大人的死真的需要凶手以谢天下,那也将会是你们,不会是我。”
说罢,她手中那短刃蹭的一声被掷出,因展昭没有动手拦她,故而那短刃不偏不倚的钉在了木质的门框上。
而后,展昭对着她,没什么情绪的跟身后的衙役们命令道:“带走。”
查清死因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李春敏的尸首除了脖颈的痕迹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其他伤害,故而并没有和别人进行过对峙或斗殴。他身高体壮,又并非是一个女子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他吊上房梁的。
最重要的是,被别人先扼死,而后在伪装成上吊,在脖颈上产生的痕迹是根本不一样的。寻常人总以为可以用这个方法将谋害伪造成自杀,但实际上……仵作们早就将此摸得透彻了。